“他們欺負你了?”程私言自然是生氣的,她知道祈不語的情況或讓人有偏見,但不希望也不允許有人用這偏見去傷害她。
好在祈不語否認了:“沒有,是我下的不好。”
程私言不知道怎麼安慰,想了想,開口道:“你從前就不是個喜歡教人的性格,更不喜歡小孩子,所以沒關系,我們可以再找别的工作。”
花姐說她的棋裡沒有東西,她想不明白,或許程私言知道什麼?于是她問:“我以前下棋是什麼樣的?”
這個問題讓程私言回想起很多東西,祈不語下棋是什麼樣子,沒人比她知道得多,從小,祈不語下棋自己就陪在她身邊:“專注、沉浸,不過你這人下棋看心情,感興趣你的發揮就很好,不感興趣就不太行了。所以你在圍棋圈人氣并不高,有的人會覺得你不夠尊重他們。”
談起這些,程私言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祈不語的評價好壞參半,和她認真對局過的人都很佩服她,但是被她打上不感興趣标簽的人就很讨厭她。人們說她自負,瞧不起人,可程私言就是喜歡這樣的祈不語。
因為是她教祈不語不要勉強自己的,不要去遷就别人。
剛去棋院時,因為天賦好,祈不語也受到過排擠。人類就是這樣,隻要你不合群,他們就會讨厭你。
那時的祈不語意識到自己和别人不同了,當時的她想要融入人群,便讓自己去配合他們,壓制自己的天賦。
等自己休假去找她,發現祈不語的排名在快要被開除的邊緣,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聽祈不語說完來龍去脈後,氣得想要沖進去找那群人算賬。
隻是自己能解決一時,以後怎麼辦?她問祈不語,為什麼要讓自己配合他們?他們跟不上你,是他們的問題,你下棋是給你自己看的,與他們又不相幹。
再去那裡,是祈不語水平超過他們太多,需要去更好的地方學習,她和爸媽一起去接她。
她說了很多以前的祁不語下棋的事情,提問的人沒有打斷她,等她停下來,才開口:“你很懂棋嗎?”
程私言表情由高興轉變成溫柔:“我不懂,但是不語,我懂你。”
是笃定的語氣,程私言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懂祁不語的人。
“你不懂棋,怎麼懂我?”
“懂你和懂棋又沒有關系,是先有你,才有你的棋。就像你也不明白全息技術是什麼原理,不明白我現在做的這些東西。但不妨礙你覺得我很厲害,也不妨礙你當初那麼愛我。因為是先有我,才有的這些東西,你懂我就夠了。”
她說的話不難理解,隻是祈不語一時難以想明白,她的人生大半都與棋有關,如果不用懂棋就能懂她,是不是說明,圍棋對她來說沒有那麼重要?
“我去給你買吃的,罐頭就放在這裡。”祈不語得不到答案,選擇了最簡單的逃避。
手碰到門把手,程私言叫住她,聲音輕輕地問了一句:“不語,你還睡在床底下嗎?”
話語裡滿是小心與關切,讓祈不語感到些許安心:“昨晚沒有。”她如實回答。
這樣的答案本應該讓程私言高興,可看見祈不語離開時消沉的背影,擔憂便占了滿心。不能下棋對祈不語的打擊比她想的要大。如果是從前的祈不語…從前的祈不語會有這樣的煩惱嗎?
她忽然意識到,祈不語從沒在圍棋上遇到過什麼挫折。輸棋她不是沒有過,甚至有一次在一開始就遇到了厲害的對手,她連八強賽都沒進。
可比賽結束後祈不語還是給她買了酒,和她一起去吃定好的慶祝餐,甚至還打包了餐廳的蛋糕回家,看不出一點不開心。
現在這個狀态,是因為那間圍棋教室嗎?
她捧着罐頭的臉捏了捏,“我是不是應該學一下圍棋?”
小狗不理解,隻是吐着舌頭賣萌。
下樓的祈不語在家附近轉了一圈,沒找到合心意的餐館,她隻好往遠了去。聞到熟悉的煙味,一擡頭,便看到了夾着煙的花姐。
穿了身紅綠的旗袍,豔而不俗,倚着門框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這麼快想明白了?”
祈不語老實地搖頭,想了一會問:“圍棋對你來說重要嗎?”
花姐的笑像風鈴一樣清脆:“重要呀,這可是我的謀生來源。”她夾着煙的手指了指身後烏煙瘴氣的房間。
“我能在這裡工作嗎?”
“我可開不起你的工資,而且這兒也不适合你。”
祈不語看着她,腦子裡沒來由地将眼前的人與那晚的程私言作對比。
酒氣暈染,黑金色襯的人更加華貴,盤起的頭發稍顯淩亂,凸顯出她的疲憊。但這樣的程私言,也比眼前的花姐要好看。
“你知不知道哪裡有好吃的餐館?健康一點的。”她想到程私言,想起她還在家裡等着。
花姐呼出一口淺淡的煙霧,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從這個巷子口出去,左拐第三家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