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林清是林澈的兒子?”盛硯抱着胳膊,問道。
“是的。”
“我們被林澈的降智系統限制了,然後我忘記了很多東西?”
“是的。”
“這個系統,還是我倆參與開發的?”
“是的。”
“我靠……太荒唐了。”
“……是的。”
教學樓後側的天光被夕陽染得紅彤彤的,盛硯看着蘇喬,眼裡終于多了一點認真:“你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你是我在這個系統外,确認過‘常識還在線’的人,雖然你什麼都答不上來。”蘇喬輕聲道。
“‘雖然我什麼都答不上來’……你這是誇我嗎?”
“這不是被系統限制了嗎?”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你是我信得過的人。”蘇喬看向他,眼神幹淨,“這不就夠了嗎?”
盛硯歎了口氣,聲音壓低:“你想幹什麼?”
“我要把系統關掉。”
“喬姐……”
“我要讓大家回到以前的樣子,讓大家想起林清這個人。”
兩人正說到這裡,走廊另一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聊得挺開心的啊。”
蘇喬不用回頭就已經知道是誰。
謝聿斜倚在走廊盡頭,校服外套松松垮垮披在肩上,手裡拿着一杯奶茶,吸管咬在嘴角,語氣卻不帶笑:“你們已經開始交接反抗軍情報了?”
盛硯眼角一抽。
謝聿走近,目光沒離開蘇喬:“我來接人。”
蘇喬皺眉:“我們還沒說完話。”
謝聿吸了口奶茶,懶洋洋:“可以繼續說,我就在旁邊聽着。”
盛硯盯了他兩秒,嘴角動了動,最終歎了口氣:“你看,我就說我不是主角。”
他拍了拍蘇喬的肩:“你記得,一切當心。我也幫不了你太多。”
然後,他很有默契地走了。
謝聿看着盛硯的背影,緩緩扯了下嘴角:“真識趣。”
蘇喬:“你是不是有病?”
“有又怎麼樣?”
她瞥了他一眼,沒接話,往樓梯方向走去。
謝聿跟上,走在她身後,靜了一會,才低聲道:“所以盛硯也知道了?”
蘇喬頓住。
“是啊,我們多了一個戰友,不好嗎?”
“好啊——等等,‘我們’?我又成你戰友啦?”
蘇喬繼續往上走,沒回頭,但她知道——如果那人身後真有條尾巴,此刻一定搖得像個電風扇。
“對啊——”
“耶~”
蘇喬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謝聿笑着,順勢拉住她的手,像個迫不及待的小孩,“走啦,去天台。”
他們一口氣跑到頂樓,在風聲和喘息中停下,天邊的晚霞剛好暈開。
操場上傳來廣播的提示音,一段熟悉又陌生的旋律緩緩響起——
舒伯特的《小夜曲》。
是晚自習前的鈴聲,卻是這座學校罕見的溫柔。
謝聿站在她身側,忽然開口:“能跟我共舞嗎?”
蘇喬一怔:“……你認真的嗎?”
“很認真。”謝聿低下頭看着她,眼神坦然又溫柔,“我們就跳一支舞,不說話。”
蘇喬沉默了幾秒,低聲道:“……行。但我不會跳舞。”
謝聿眼底像是亮起了一束光:“沒事,我帶着你。”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姿勢笨拙卻鄭重。
夕陽落在他指尖,指節線條柔和,幹淨得近乎虛幻。
他沒有收到任何系統指示,他隻是遵從了自己的心。
隻是一個少年,滿臉認真,用盡自己所有小心和熱望,向她伸出手。
蘇喬看着他,終于緩緩把手放了上去。
他們十指相扣,他的另一隻手輕輕落在她肩胛。他們還穿着校服,腳下是粗糙的水泥地,但那一刻,好像真的站在一間金色大廳的中央。
廣播裡的《小夜曲》悠悠響着,旋律纏綿而克制,像夜風一樣拂過他們身側。
謝聿的動作并不算太熟練,卻極為專注。
那一點點笨拙沒有破壞這支舞,反而讓它多了一分珍貴。
就像這個世界一切都荒誕得像個笑話,但他是真的,蘇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