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再次燃起如豆的符火，小海和關音音都醒來了。
宮無間打橫把羅修抱回屋裡，放在床上。
羅修面色蒼白，渾身肌肉仍在輕微地痙攣，但倔強地睜着眼睛，忍受着靈魂深處極大的痛苦也不肯睡去。
“沒有……死？”小海倒吸一口涼氣。
宮無間又續了一張火符，無奈點點頭。
以往不是沒有能進入黑霧之人，但那都是驗明正身的“大人物”。
隻有那些已經見諸神話的人物，才能在意識之外的虛無中存在着。
羅修還是很痛苦，宮無間求助地看向關音音。
關音音放棄掙紮，擡手結甘露印。
“在外面就知道這小子不對勁。”她沒有繼續再說什麼，數顆晶瑩的水珠在雙掌中凝結，擡手一揮，落入羅修口中。
這樣他的痛苦才緩解少許。
為了确認情況，關音音又給他搭了個脈。
不搭則已，一搭就察覺出了端倪。
宮無間此前也探過他的情形，隻不過這方面的修為自然沒有關音音精深，“怎麼了？”
“他的三魂七魄不全。”
“難怪。”小海也明白了。
人生輪回間，自有魂魄與精氣神。而一旦或有畸餘，就會因為自己的缺失更親近其他靈體。在凡間的故事秘聞中又被稱為陰陽眼。
宮無間和小海點點頭，稍有一點同情之心，畢竟能見鬼可不是什麼好事。
隻有關音音拄着下巴沉思，不知還有什麼疑點。
這時羅修悠悠醒轉過來，坐起身。
四人吓了一跳。
小海舌頭都打結了：“羅哥，都說我修行天賦異于常人，如今看來你才是真正的怪胎。”
羅修緩了緩，明白了如今是什麼情況，朝四人嘿嘿一笑。
“那麼先整理一下情況吧。”宮無間取出了那塊青銅闆交給四人傳閱。
關音音仔細摩挲着上面繁密的符号與花紋，不得道理，搖了搖頭。
那麼小海和羅修自然也沒有什麼答案。
“手頭沒有資料，但這上面符号應該不是某種已知的文字。”關音音又看了一遍，下了确定的結論。
宮無間在小本本記下，又看向羅修：“說吧。”
“？”
“哦，抱歉。”羅修這時候有點呆，身處這詭異幻境中還能這麼憨傻……真的是……
羅修于是從白天遇到那怪人開始，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宮無間邊聽邊記，最後扯下一張紙，上面圈了幾個重點。
“dì”、“山下的弟兄”、“丞相”
以及“黃金之章”。
這都是聽了羅修的話整理出來的，宮無間看向他，他點點頭，表示确認無誤。
“帝應該是一個人名，在山上。”羅修解釋，白天他就曾遠遠看見過未被黑霧覆蓋的山頂。
還是我們聰明的小海同學：“這個我知道！帝就是古代皇帝的意思，比如那個纣王就叫帝辛。”
宮無間覺得有道理，在拼音旁邊又補了一個“帝”字。
“那麼把幾個線索串聯起來……帝在山上，山下是丞相，丞相要殺帝。”
好像就是網絡小說裡常見的兵變逼宮的段子。
“可是……那山頂上并沒有什麼宮殿，這點存疑。但大概事情應該就是這樣。”
四人正梳理間，羅修弱弱舉了手：“那個……”
“？”
“咱們要出去的話，不是要找到執念郁結的事物嗎？”
宮無間明白過來，“你是說這個？”，擡筆在“黃金之章”上畫了個圈。
“我沒記錯的話，古人把青銅稱作‘吉金’，有時候也叫做黃金。”
小海看着羅修，露出驚豔贊歎的目光。
羅修咧咧嘴，滿臉黑線。
别把大學生當傻子啊喂！
“哥，你是學什麼的？”小海蠻有興緻，單位裡就他一個學生，估計一直以來憋壞了。
“學理的。”
“哇……”
宮無間用筆敲敲桌子，把話茬轉回來。
“如果羅修的推測是真的，那麼念的核心就是某件青銅器。”
四人的目光又移向桌子上的那塊青銅闆。
羅修自然什麼也不知道，宮無間掐了一道咒訣，蘸了一點清水抹到他眼睛上。
“呃……”羅修眼中的世界确實有些變化，“這塊闆子好像沒什麼……”
“問題就在這，這塊闆子确實沒什麼，但它又怎麼屏退黑霧？”
四人仍舊思考着，小海抓耳撓腮很不安分。
羅修似乎在腦海中抓住了什麼：“如果說黑霧是主人的意識之外的話……那麼是不是主人記着這塊闆子，而且很重要？”
宮無間搖搖頭：“那按你描述的情形，它又為什麼失靈了呢？”
“因為主人拒絕了它。”
關音音一直沒說話，突然開口。
這下便是“專業的”宮無間和小海都看向她。
“以前曾有過這種情況——别看我——念境主人本身就是術士，那麼自然可以操縱靈境達成自己的目的。”
……
這麼說來，念的主人拒絕别人上山……
四人又想起村長立的規矩：“不許上山，不許下山。”似乎再一次驗證。
線索進行不下去了，四人又陷入思考。
黃金……青銅……
羅修一拍大腿：“村口是不是有根柱子來着。”
四人這才想起那根奇葩的柱子。
按理來說柱子的作用就是支撐，可村口那根孤零零立在那裡毛用沒有。
關音音輕一蹙眉：“難道是華表……”
羅修醒是已是子時，又折騰這麼半天，已經到了黎明時分。
透過陳腐破舊的木頭窗子，隐約晦暗的天光照了進來。
反正也睡不着了，宮無間吹氣把符火滅掉：“走吧，再去看看。”
羅修怎麼愣着？
“啊沒什麼……”羅修當然不會說。
他從俯視視角看到宮無間鼓起腮幫吹氣……
有點滑稽的可愛。
善哉，善哉……
……
………
晨光不明媚，有些晦暗，但足夠視物。
四人聚到柱子面前。
兩端花紋繁密，果真與那青銅闆子是一個風格。
隻是中間的一大段空白，還是看上去很不協調。
柱子約有兩米多高，一抱之圍，宮無間此時并沒有看到羅修在的對面。
“老……宮大哥，這邊有字！”
宮無間聞言，湊了過去。
羅修則拍拍胸脯……
好懸，差點順嘴叫老公了……
宮無間沒在意他的小情緒，仔細看着青銅柱上的字符。
在四人初到這裡時，他已經看過這根青銅立柱，隻不過他很确定那時柱子中段并沒有這些符号。
不知是觸發了什麼，青銅柱中間某些部位，出現了孤立分散的幾個字。
小海指着某個字：“這是山吧。”
一個類似三角形的符号。
“那麼這就是水。”宮無間朝關音音指的那裡看去，幾條平行的曲線，蜿蜒流淌，的确是水。
羅修在出神，晦暗天光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顯得很亮。
“怎麼？”
一個小火柴人，戴着個大帽子。
“那這個就應該是帝。”
……
除了幾個明顯象形的字之外，其餘的一些實在認不出來。宮無間比對着青銅闆，将那些符号記了下來。
太陽終于在山邊露出半張臉，早晨終于到來。
“嘿哈、嘿哈、嘿哈……”後邊一隊村民扛着一根大木頭跑了過來。
其他村民們也都出來，像是上了發條一樣，原本木讷機械的他們竟然都活動起來，拿着各式工具，熱火朝天地忙活着什麼。
四人面面相觑。
羅修不明白，但他們幾個清楚。
這代表着他們找到了關鍵的信息，主人有所觸動。
“念”開始運轉，進入到下一個階段。
“幾位客人……”
村長又冷不丁出現在身後，還好四人已經習慣了。羅修甚至錘了一下村長：“大爺以後别這樣，人吓人吓死人啊。”
忽然想到這村長好像是鬼，悻悻收回了手。
老頭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山下的軍隊正在調動……村子肯定護不住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