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磕沒了門牙,居韌再不愛咧着嘴笑,滿村子跑頑,他成日酷着臉,連最愛的田蛙都不去逮了,隻蹲在課堂後邊憂郁地畫烏龜。
居村長勸他,他就哭,隻哄說是牙掉了還能長,偏一日能問幾十遍“長出來沒?”,煩人得緊。
天氣轉涼了些,居韌的門牙終于冒出嫩尖,他打着銅鏡兒左瞧右看,終于滿血複活,提着新做的魚竿約戚雲福去釣魚摸螺。
田裡蓄的水是直接從山裡引的,因此帶着許多魚苗蝦子兒螺,稻杆高高的也吃不着,那些魚苗便留了下來,還能幫着吃傷根的水蟲。
戚雲福提着小木桶出門去,她抿了抿嘴兒,邊走邊抱怨說:“蘇大哥說你牙齒磕掉了鬧脾氣不肯起床,隻抓着我去擡石頭,臂上還綁着沙包呢,練完回來手臂酸疼,勺都捏不住。”
居韌嘿嘿笑:“明日,明日我就與你一道去。”
戚雲福歪頭瞧他,顧不上生悶氣,呀了一聲:“你門牙長出來了,尖尖的,像小竹筍。”
居韌挺了挺胸脯,道:“我爺爺說了,再過一陣就能完全長好。”
戚雲福搖搖頭:“笨蛋阿韌。”
“我哪裡笨了?”
“你連換牙都不曉得,還吓哭了。”
居韌深覺在小夥伴面前丢了面,撅着嘴氣呼呼地往前走。
戚雲福才不搭他,到了田壟那便興緻勃勃地卷起褲腿,提着小木桶下田去摸螺,這會兒稻杆都比她高了,鑽進田裡彎下腰,外頭更是瞧不見人,居韌站在外邊給魚鈎挂蚯蚓,揚聲喊她。
戚雲福蹬踩着水,從另一頭鑽出來,臉蛋兒俏紅:“阿韌,這邊有稻花魚,快來。”
居韌提着魚竿跑過去:“你别動,我去釣!”
戚雲福試着撲上去抓,發現恁些稻花魚太靈活,她連影都碰不着,遂熄了心思專心摸螺,讓韌哥兒釣魚去。
村裡二十多畝稻田,由田壟分割成好幾塊,戚雲福不知不覺便摸到了與徐家田毗鄰的那塊,她一踩進去就教淤泥給陷住了,一點不似旁的田,蓄着滿壟的水。
戚雲福順着田壟轉一圈,發現用來隔開徐家水田的那條地壟,竟是被挖了好幾個洞,她們田裡蓄的水全流徐家的田裡去了。
還教樹枝葉子擋着哩,若不是她個矮,都瞧不出來。
戚雲福氣得叉腰。
這徐家真夠壞的!
戚雲福順着地壟走到徐家田那邊,踮腳瞧見田裡有幾人在除草,再對外的是牛家的芋頭地,張氏在地裡割芋苗,而牛逸心則是與一圓頭圓腦的男孩坐在小田坡那頑。
她頓時更氣了,憤憤踩了一腳徐家田裡的蓄水壟,沖直起腰歇息的徐嫂子喊:“壞蛋!偷我們家田裡的水!”
徐嫂子記吃不記打,這會竟是毫不心虛,理直氣壯道:“你哪隻眼睛瞧見我偷你們田裡的水了?”
戚雲福捏拳揮着:“我都瞧見了,兩塊田中間的田壟被挖了好幾個洞,你那邊地勢稍低,我們田裡蓄的水就都往你家田裡流了。”
“阿韌!”
戚雲福喚了一聲。
居韌從另一塊田跑過來,魚竿上還釣着條魚沒拆下來,他急忙問:“怎麼啦蜻蜓?”
戚雲福告狀說:“徐家偷我們田裡的水,你瞧我們這塊田都沒水了,沒有水稻穗就結不出來,稻穗結不出來就會沒收成。”
居韌聽不懂,隻聽着一個“偷”字,便滿臉義憤填膺,一把扔了魚竿:“敢偷我們村田裡的水,我告我爺爺和戚叔去!”
徐嫂子是不怕這倆小崽子的,不過也真怵那戚大。
上回她男人被戚大打了一頓,回家後累得她被罵老半天,她左右尋思着,反正水已經全流自己田裡了,現在将洞封住,就算南山村的人來了也沒證據。
徐嫂子眼睛骨碌轉着,登時跑過去封洞口。
“蜻蜓,她要毀屍滅迹了!”,居韌猛地撲過去抱住徐嫂子的腿,将她帶倒在田裡,徐嫂子心裡氣急,手腳并用地捶打他,欲掙脫束縛。
居韌讀書不認真,學着一個成語便随意拿出來套用,他自己不明何意,卻教芋頭地裡的張氏聽完後吓了一大跳,握起扁擔就沖過去。
一過去就見徐嫂子在打韌哥兒,她拍着大腿哎喲了一聲,“徐家的你可真要臉,連小孩子都欺負!”
她忙上前去拉開徐家的。
一旁戚雲福見韌哥兒被捶了好幾下臉,急得跳腳,沖過去抱住徐嫂子的一條胳膊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