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中房屋少,住不下趙輕客夫妻和吳鈎霜,隻能另起兩間,讓他們往隔壁住。
修泥瓦屋費不了幾日功夫,四五日便能入住,搬進去那日,院中置了酒席,故人重逢便遇事,直至今時方才真正閑下來吃碗酒,說談起彼此這幾年發生的事。
趙輕客吃着酒,仰望清幽明月,唏噓道:“想當初我們跟着大哥南征北戰,率領百萬虎師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如今卻死得死,散得散,想想實在不值得。”
吳鈎霜:“陛下這幾年不知怎回事,放任朝中官員結黨營私,緻皇子間黨派之争愈發緊張,太子到底是虧在年歲小了些,母族又勢弱,在朝中不得力。”
“他如何了?”,戚毅風神色隐在暗處,擡手替戚雲福扯了一隻雞腿過去,與她擦去嘴角的飯粒。
吳鈎霜搖頭道:“還能如何,處境自是艱難的,不過估計是念着大哥的情分,這次我和阿客遭二皇子連同刑部尚書做局陷害,暗中得他相救,二嫂中毒也是他請的醫官救治,隻是到底晚了些,教那毒藥毀了底子。”
“刑部尚書?”,戚毅風擰眉,他記得趙輕客與自己說過,他的妻子衛妗便是刑部尚書家的庶女。
趙輕客不欲多言,隻簡單說了其中恩怨,“總之陰差陽錯,我既娶了她,當承擔起做丈夫的責任。”
戚毅風拍拍他肩膀寬慰:“可以帶她去魏老藥廬探探脈,許是有回轉之地。”
趙輕客應了。
盡言往事,趙輕客輕松許多,環顧小院,雖簡陋但卻充滿生活氣息,屋檐的木馬和院角的秋千、院牆爬滿的青藤,以及此刻坐在杌上吃雞腿的小姑娘。
他大哥閨女都有了。
趙輕客啐道:“要早知道被貶後日子這般舒坦,老子早撂挑子不幹了,還天天窩在京畿巡防營受那鳥氣,真是憋屈!”
吳鈎霜:“就是。”
戚毅風給他們倒酒,一醉方休。
衛妗從屋裡收拾好出來,見幾個男人吃酒談閑,她識趣地沒去打擾,等夜深了,她抱起戚雲福去洗漱,換了小衣哄人睡覺。
戚雲福很喜歡新來的二嬸,說話輕柔柔的,還會與她編好看的辮子和小髻,她團在被窩裡,不舍道:“蜻蜓可不可以和二嬸睡呀?”
衛妗碰碰她臉頰,笑說:“你二叔吃醉了酒,我得照顧他呀,蜻蜓是個乖孩子,可以自己睡了對不對?”
“對的。”,戚雲福乖乖點頭,嘟着嘴親親香香的二嬸,眼睛閉起說:“二嬸,我睡覺啦。”
“睡吧,明日二嬸給你做蜜薯糕。”
衛妗掐了燈芯仔細掩上門窗,出去時幾個男人已經歇場了,戚毅風還算清醒,對她點點頭,說:“我把吳子扶回他屋裡,阿客還要麻煩弟妹了。”
衛妗有些拘謹地應了。
衛妗将趙輕客扶回屋裡,因着是剛搬進來,屋内除了一張木床,一個箱籠,其餘的甚麼都還沒添置,就連被褥都是從居村長家裡借來的。
趙輕客醉得厲害,卻仍有意識,他側身躲開胸前解衣的手,撐着床柱坐起,“你先睡吧,我坐着醒醒酒。”
衛妗垂眸,收回手坐在床邊不語。
屋裡燭火很暗,也很寂靜,趙輕客察覺到周遭氣氛變了,他緊了緊手,猶豫道:“你……”怎麼了?
“阿客,我們和離吧。”
“為……何?”,趙輕客腦子裡被酒意攪得有些宕機,可此刻和離二字重重地将他砸清醒了。
衛妗自嘲一笑,緩緩道:“其實那日宴會失禮,你我心知肚明,皆是我爹的謀算罷了,他拿我做棋替二皇子拉攏你,後拉攏不成,他心狠到給我下毒,設局構陷于你,害你丢了官位遠走嶺南。”
“你我親事并非你本意,我中毒後更是傷了底子無法再生育,你幫我脫離衛家,我感激不盡,如何還有臉面再拖累于你。”
“親事并非我本意,那你呢?”
衛妗啞然,她生在高門大院,一言一行都被規訓着,乖訓聽話幾乎成了本能,從未有人問過她的意願,她的意願也并不重要。
旁人都言她出身高貴,可誰又知她在嫡母的管教下,日子過得有多如履薄冰。
衛妗茫然無措,不知如何回答。
趙輕客忽然咳了一聲:“你可以慢慢想,再者和離後你還是要憂心婚嫁之事,不如先與我過着,畢竟在這鄉野山村裡,你再嫁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衛妗呐呐點了頭。
她臉上透出一抹嫣紅,趙輕客的意思,是要與她做真正的夫妻嗎?
衛妗生得秀美,性子含蓄,此刻白皙的面頰染上羞意,睫羽顫顫,教趙輕客看得有些癡。
他娶衛妗,當真是因為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