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色朦胧。
居家小院傳來悠悠讀書聲。
天兒似是一下變沉了,雲層堆積在天邊,幾道旱雷打下來,細雨噼啪作響,很快雨珠滾滾如暴拍打着門窗,院前俨然成了一處小水潭。
這雨下得急,戚毅風忙披上蓑衣,吆着村裡幾個漢子去田裡開渠放水,眼瞧着就要豐收了,可不能讓這場暴雨把莊稼淹死。
衛妗将趙輕客送了出去,自己看着院中小水潭無處下手,新屋院前還沒挖溝渠,雨水排不出去隻能積在院裡。
“二嬸,二嬸!”,戚雲福身後跟着幾個尾巴,連蓑衣都沒披,就這麼淌着水噔噔地跑過來,見院裡積了小水潭,還樂得打起水仗來。
衛妗無奈,隻能冒雨出去将幾個孩子拉到屋檐内,“你們幾個搗蛋鬼,這麼大雨還跑出來頑,仔細染了風寒,到時有你們苦藥喝的。”
戚雲福踩着屋檐下的水珠蹦蹦跳跳,聞言仰起下巴笑說:“我才不怕喝苦藥,阿韌才怕。”
居韌叉腰,哼道:“我好着呢,就要玩水!”,說罷又往院裡滾了。
衛妗也是沒見過這般野性活潑的孩子,素來她見着的,都是養在金玉窩裡,連碰一下水都不舍得的嬌哥姐兒。
“二嬸,你昨晚不是說要與蜻蜓做蜜薯糕嘛?”,戚雲福拉拉衛妗袖兒,一臉期待地問。
衛妗有些為難:“可這院中積着水,都泡竈房裡去了,哪裡還能起竈。”
戚雲福:“那可簡單啦,讓阿韌和牛蛋哥哥在院裡挖一條溝渠通出去就好了。”
“我會挖我會挖!”,居韌迫不及待地踮起腳應,臭屁道:“不過我也要吃蜜薯糕。”
牛逸心有些害羞:“我也想吃。”
衛妗失笑道:“好,都有份的。”
事兒說合了,居韌跑回家裡拎小鐵鍬和鋤頭過來,又吆喝了躲在屋裡讀書的姚聞墨,三個小子興頭勁兒足足的,在院裡哼哧哼哧開挖。
一條狼青犬汪汪叫着,跟過去刨泥巴。
戚雲福則在屋檐下做指揮,讓他們将口子通到屋角邊,兩旁拿石頭堆高,好不教積水灘了淤泥在院裡。
有了溝渠通水,院裡很快能行走了。
衛妗也是真怕這幾個小子染着風寒,去竈房裡不甚熟練地引了火起鍋燒熱水,期間拾了半籠小土薯出來,放上邊蒸熟。
戚雲福跟屁蟲似的在衛妗身後打轉,眼巴巴望着竈頭。
暴雨打了一清早,終于是停了。
衛妗央了其他幾個小子回去換衣裳,自己抱着戚雲福回她屋裡,翻出縫了棉的秋衫穿上,頭發也拿巾子絞幹了,取發繩簡單綁了兩條麻花辮。
雨停了,田裡忙活的也該回了,衛妗去戚家小菜園後邊摘一把青菜回來,卧蛋下了幾碗面條。
等趙輕客幾個兄弟扛着鋤頭回來,換了衣裳坐在院裡吃面,衛妗帶着幾個孩子在竈房裡做蜜薯糕。
蜜薯糕屬北邊的吃法,便是教蒸熟的土薯掐軟了,放蜂蜜、幹桂花、幹紅棗并一把發面,揉搓出韌勁來,再捏出花樣上鍋蒸。
衛妗廚藝不佳,但做糕點的手藝卻是不錯。
戚雲福幾個已然是等不及了,蜜薯糕蒸好,乖乖排着隊領,還燙着便迫不及待地往嘴裡塞。
“有桂花味,香香的。”
“甜香甜香的,比縣裡賣的糕點還好吃呢。”,姚識禮是小姐兒,本就愛吃甜食,這蜜薯糕真真是對她口味,雖素來矜持着,這會兒都沒忍住伸手要第二塊。
戚雲福吃得直跺腳,嘴巴塞得鼓鼓的,眉眼盡是笑意。
衛妗拾了一些出來放在院裡,趁着雨停,拿竹籃裝好繡線和繡棚,蒸出來的蜜薯糕教油紙包上幾塊,系了繩放進去,她理理粗布裙擺,伸手去牽戚雲福。
“蜻蜓,與二嬸去一趟你丘嬸兒家裡好不好?”
戚雲福舉着手跑過去,應得歡快:“好呀,二嬸抱着蜻蜓去。”
衛妗彎腰将她抱起。
居韌見狀也要跟上去,卻被姚聞墨和牛逸心一左一右架着,“雨停了,該回去上課了。”
居韌氣得要與他們絕交一天。
南山村本就門戶稀落,衛妗又不愛走門串巷,來了有陣子也隻與丘璇走動得勤些,她打算自己做些女紅去縣裡賣,恰恰丘璇女紅極好,二人便有了話聊,也會說說家常。
丘璇不愛出門,如今來了個同鄉與她說話,憂愁的眉眼都展開了些,也不再悶屋裡做法事,整日拿針紮小人,怨氣沖天的。
“丘姐姐,我做了些蜜薯糕與你拿來,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衛妗牽着戚雲福進了門。
戚雲福自來熟得緊,還不待丘璇招呼她們坐,便揚着笑往院中那棵系滿了紅帶子的桃樹跑過去,一蹦一跳地去扯那些紅帶子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