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領口的标簽像根倔強的小刺，紮得林旭脖頸發疼。他扯着衣領斜睨教室後排，顧懷升正伏在課桌上批改作業，白襯衫袖口卷到肘彎，露出腕間那串水族箱殘片手鍊——十年前他砸爛魚缸時，這人蹲在碎玻璃堆裡撿了整整一晚上。"洗衣機縮水？你當老子眼瞎？"他壓低聲音罵，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兜裡的糖紙折星，那是今早趁對方刷牙時從素描本裡順的。

"旭哥，就最後一題！"黃毛的橡皮擦第三次滾進他的彩虹糖罐。林旭剛要發作，後頸突然被粉筆頭精準擊中，擡頭正對上顧懷升似笑非笑的眼："第一排站着改，墨迹到早讀結束。"他蹭地站起來，課桌抽屜裡的漫畫書"啪嗒"掉地，顧懷升彎腰撿時，校服領口滑下寸許，鎖骨下方還留着今早搶烤面包時他叉子戳出的紅印。

"看夠了？"顧懷升把作業本拍在他面前，錯題旁畫着吐泡泡的小鲸魚，尾巴尖還頂着顆草莓糖。林旭盯着那行"重寫"的批注，突然湊近對方耳畔："課代表大人，昨晚天台的星星...是不是比我數學卷子還亂？"話尾帶着草莓糖的甜膩，卻在看見顧懷升耳尖發紅時立刻繃起臉，抓起作業本就往講台走。

儲物櫃前，金屬鑰匙卡在鎖芯裡發出"咔嗒"輕響。牛皮紙袋裡的便利貼簌簌作響，林旭盯着"2012年籃球賽冰敷時間"的字迹，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布料摩擦聲。"沈墨說你買了二十張創可貼。"顧懷升的呼吸拂過後頸，指尖劃過儲物櫃内側他刻的"顧懷升是狗"，"但沒寫是哪種狗——"他突然湊近，雪松味混着汽水氣撲進鼻腔，"是會叼着藥箱守在球館門口的忠犬嗎？"

"滾你媽的忠犬！"林旭肘擊對方肋骨，卻在轉身時看見顧懷升手腕内側的新擦傷——分明是今早替他撿滾落的彩虹糖時蹭的。他從褲兜掏出創可貼，指尖用力按在對方傷口上："貼着！再敢光着手撿玻璃碴，老子把你那破素描本全撕了！"顧懷升望着他發紅的耳尖，悄悄把"林旭罵人時會揉我發頂"記進了便利貼。

籃球場的塑膠地曬得發軟，方晴的球鞋在三分線外急停。沈墨的影子籠罩下來時，她故意把球往對方懷裡撞："數學天才怎麼連蓋帽都這麼公式化？"接過礦泉水時，瓶蓋上的塑封早已擰開，瓶身還貼着片新鮮薄荷葉——是沈墨今早從便利店盆栽裡偷摘的。"上周護腕洗了？"沈墨推了推眼鏡，目光掠過她手腕的舊繃帶，"醫務室新到的雲南白藥..."

"少來這套！"方晴突然湊近，盯着對方校牌繩上晃蕩的籃球挂墜，"運動會送的紀念品，你居然戴了一年？"沈墨的鏡片突然泛起霧氣，轉身時馬尾辮甩在對方臉上："物理競賽班...需要保持手部靈活性。"話尾發顫，卻在低頭時看見草稿本邊緣的簡筆畫——紮馬尾的女生扣籃瞬間，衣角揚起的弧度和自己胸前的挂墜剛好重疊。

晚自習的雷陣雨來得猝不及防，林旭望着窗外的水簾發愁，抽屜裡卻突然被塞進把傘。傘骨上纏着褪色藍絲帶，是他初二時随手綁在顧懷升書包上的，此刻正被這人指尖輕輕摩挲："知道你嫌白色娘，所以換了藏青色。"他梗着脖子接過，傘面卻在撐開時露出内側的小鲸魚塗鴉——分明是顧懷升上周趁他午睡時畫的。

"便利店草莓冰淇淋第二份半價。"顧懷升的聲音混着雨聲，在走廊盡頭格外清晰。林旭望着對方被雨水打濕的肩膀，突然想起今早塞進他書包的潤喉糖——包裝紙上畫着叼創可貼的小狗，和儲物櫃深處那袋便利貼裡的字迹一模一樣。"笨蛋，"他快步追上，把糖紙折的星星塞進對方掌心，"再買錯口味就把你手鍊扔魚缸裡！"

便利店的冷櫃前，方晴正把沈墨藏在競賽資料裡的薄荷糖往嘴裡塞。玻璃倒影中，沈墨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校牌挂墜，籃球圖案在燈光下泛着微光。"第37次進球..."方晴突然指着對方草稿本上的簡筆畫，"你數得比裁判還清楚？"沈墨耳尖發燙，把剛買的運動護踝塞進她手裡："護膝在儲物櫃第三層，别總說我像塊冰。"

雨聲漸歇時，儲物櫃的密碼鎖"咔嗒"彈開。林旭的指尖在夾層摸到塊溫熱的東西——是顧懷升今早塞進的小熊餅幹，包裝紙上畫着歪扭笑臉，旁邊标着"防炸毛應急食品"。他突然轉身，看見對方正低頭整理素描本，扉頁的楓葉标本旁新夾了張糖紙：今早他塞過去的草莓味星星糖，糖紙上多了行小字——"校霸的糖，比星星甜"。

"顧懷升你大爺！"林旭踹了踹對方課桌，卻在對方擡頭時迅速别過臉，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糖紙邊緣的牙印。窗外的風掠過風鈴，捎來遠處便利店的喧鬧，卻吹不散儲物櫃深處那袋便利貼的窸窣聲——最新一頁寫着："林旭說'滾'時，會把我的傘往他那邊多傾十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