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九被迫臨危受命,他雖見過覽冥彈了數次,可他畢竟完全不懂音律,隻能照貓畫虎,弦音彈出,嘔啞嘲哳十分難聽!遊光立刻伸出粗短的手指塞住了耳朵,野仲的表情就更痛苦了……
鏡歌立刻化出風盾罩在绛九身上,替他抵擋旱魃的金縧攻擊!
绛九彈奏的《忤心曲》勉強堪用,旱魃的反抗似乎緩了些。覽冥見情勢好轉,就一頭紮進了水裡,他遊至魄戶穴處,用手使勁撥開旱魃的皮肉,才發現魄戶處不停地滲出流焰,也帶有腐蝕性!覽冥的手掌立刻被腐蝕出鮮血,此刻若想進入旱魃的經脈則須化成本體!便作虺形,鑽進了魄戶穴内。以虺身入體果然阻力小了許多,旱魃體内雖有流焰,但形狀遊離紛亂,比魄戶處要好忍受些。
覽冥迅速遊至神道穴處,這裡是個小型的竈室,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這大概就是魂惑之元吧。按野仲所言,要将其撚滅。覽冥喚出墨守,立刻朝火焰的底部斬去!可火勢隻稍微示弱了一下,就又立刻跳竄如初。這該如何撚滅?覽冥蓄力向火焰猛烈地連擊,火勢被壓得奄奄一息了。可是又立刻有複燃之态,覽冥又接着發力,一刻不停地連擊!可是如此往複,火勢卻始終無法完全熄滅!覽冥的魂力被虛耗頗多,卻徒勞無功,他隻好抽身前去另外兩處穴位察看。在靈台和至陽處也是同樣的竈室,隻是火焰的顔色略有不同。神道處是赤紅如彤日,靈台則似霜涵冷霁,至陽則似魚翠羽翼般青綠!覽冥同法施力,使出全部魂力,卻仍行不通!眼下局面,他有些自責,是他主動請纓撚滅魂惑之元,若是換成鏡歌應該早就解決了!此刻,鏡歌還為了他在外辛苦抗衡旱魃!
沒有多餘的時間彷徨,覽冥跳出三穴,思考為何會選擇這三處穴位作魂惑之元的套索?在旱魃體内遊巡,發現她體内被血脈沖刷出一座類似河口潮汐樹的脈絡,這和人體原有的經絡完全不同!她的經脈被重構了嗎?所以旱魃才變成如今的龐然大物?類似于一頭受人支配、喪失本心的魔化異獸?
覽冥又向那血脈流淌的源頭遊去,源頭處被籠罩在紫色的氣海之下,氣海中漂浮着許多金色的流焰。這紫色的氣海和那日與鏡歌在天人洞府所見的氣海極其相似!紫氣漫出,鐘乳成人族嬰孩,那這裡的紫氣性變之後是否可以将旱魃化回原形?
他隻得一試!立刻以墨守模仿鏡歌的抟風之法,施展虹蜺法陣。大團大團的紫氣被飛速地裹挾起來,如巨濤般被逼迫着,順着旱魃體内的主脈一氣之下趕至神道、靈台和至陽三處!隻聽劈柴之聲铮铮迸發起來,耾耾如雷電貫耳,旱魃的血肉連同金色流焰迅速地變得枯萎、污濁!覽冥立刻看向那三穴的魂惑之火,像是遭遇了凄風苦雨般奄奄一息!那三處的魂惑之火突然變成了三顆鸱鸮眼珠!這眼珠如鸺鹠頭骨般大小。
那三顆眼珠的瞳孔一開一合,像是能破除所有迷幛,狡狯奸猾地一眼看穿人的内心一般!赤色的鸱鸮之眼說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送你一份大禮!”
“不需要!”鸱鸮之眼定是在迷惑對手,拖延時間。
“若這份大禮是我們的自取滅亡呢!”鸱鸮之眼又道。
覽冥警惕地注視着它,聽它繼續說道,“你需說出神族的三宗罪,我們才能死而瞑目。”
這時,霁色之眼也附和道:“一宗罪一份禮,我們之誓約!”
青綠之眼的瞳孔一動不動地開敞着,似乎特别認真地在等待着答案!
神族的罪狀,荒族的訓戒裡早就曆數過,他自小就倒背如流!可是,此刻手握通關鑰匙的他卻遲疑了,鏡歌也是神族,若控訴,不是讓鏡歌也受連累而遭咒罵了嗎?幹脆将它們一劍劈開,一了百了!
似乎能聽到覽冥的心聲,赤色之眼道:“我們無形無魄,隻有謎底解開,才能回到歸處!”
覽冥蹙眉,開口道:“傲慢、虛僞、自大。”
三顆鸱鸮之眼笑了,深受鼓舞地道:“好極了!能說得再詳細點嗎?”
覽冥厭煩道:“别得寸進尺!”
“你說什麼?”鸱鸮之眼不無驚訝,他應該像我們一般振奮激動才對!
“神族、人族、海族,包括荒族,所有種族,隻要以強者自恃,就會變得傲慢、虛僞和自大,蔑視、欺壓弱小,以瓜分、利用他人為樂。若論罪狀,又何止單單一個神族?”
“我們要聽的是神族的罪狀!你的答案太寬泛了,不是我們想要的!”三顆鸱鸮之眼吵嚷着不滿道。
“神族的傲慢在于他們以高高在上的權力者自恃,将其餘的種族看作低等,蔑視它們存在的意義。他的虛僞在于,明明目下無塵,卻裝作一視同仁。他的自大就更為可笑,明明依附于人族而生,卻無法感同身受,不過是沙上建塔,風吹即逝。”
“好!好!好!”三顆鸱鸮之眼連聲叫好,道:“請收下我們的大禮!”
隻見紫氣被吸納進一個無形的旋渦,旱魃體内跟着疏剌剌作響,像是鵲橋坍塌悉數掉進了銀漢裡!而那三顆鸱鸮之眼噌地燃起黑火,忽而隻剩三縷輕煙,卻又忽地戛然而止,連袅袅的尾聲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