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前一秒我才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天就亮了。

現在是七歲的第一天。

耳邊綿長穩定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我側頭去看，俠客毫無反應。七點的陽光灑進來，照出他眼下的烏青。

這種好勝心好沒道理，明明他睡得不舒服。

俠客臉上細小的絨毛在閃閃發光，我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

他皺起眉，迷迷糊糊想睜眼，卻被光線刺激得無法完全睜開，隻好伸手去揉。眨巴兩下眼睛，呆滞地看着我，喉嚨裡溢出了含糊的音調，“…嗯？”

太好玩了，他連犯蠢都可愛得不行。俠客像個大号的毛絨熊，還不斷往外發散暖氣。我心一動，人也動了，摟住他的脖子蹭了蹭。

說俠客不配合，他也沒反抗。說他配合，肌肉卻瞬間緊繃，導緻擁抱的質感下降了一個檔次。

我正覺得沒趣，他忽然環抱住我，如法炮制地在我頸邊蹭了蹭，呼吸落在耳廓上，有點癢。因為這樣抱着他太暖和，我差點睡回去。

意識到這件事的我陡然清醒，起身，他還躺在原處不動彈。我猶豫了片刻，單手撐着床墊，躍過他落地。快走到門口時，隔壁響起了開門聲。

我下意識地一頓。

可有什麼好避着他的？下一秒我便按下門把手走了出去，正對上庫洛洛的大臉。

他凝視着我，大概有兩三秒，像往常那樣說了句：“……早上好。”

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珠子卻一直往我的房間裡瞟。

我沒好氣地把門推開任他看，徑直去洗漱。

春天到來的時候，我們可以每天參加三場以上的比賽了。新進場的選手越來越多，難免遇上幾個熟悉的人。離開一區後，他們好像不再“面目可憎”。那之後一切如此。直到某天早上，安科再度出現在我們的餐桌旁，這次，他身邊多了個人。

那一團身影看到我，往前邁了一步，無機質的黑瞳印出了我的倒影。

“伊洛。”他沒大沒小地學我爸的樣子叫我。

“伊路……”我想糾正他，又沒了底氣。明明總想着他，真正見了，卻心虛得不行。

安科先開口道：“今天有兩件事。”

伊路米自覺地坐在我旁邊，他的速度太快，庫洛洛沒有反應過來，腳步硬生生地拐了彎，往右移了個位置。我的嘴角飄起來一點。看他吃癟總是很暢快。

安科拿指節敲了敲桌子，語氣輕快地對伊路米說：“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我的弟弟擺出了他最擅長的馴良模樣，身子筆挺，環視衆人，聲音朝氣十足：“我是伊路米·揍敵客，很高興見到大家。”

表情卻一點也不努力，顯不出半分高興，“謝謝大家對姐姐的照顧。”

我默默擰住他的大腿，一字字教導他：“是姐姐在照顧大家。”

“姐姐隻有這點力氣，也能照顧大家嗎？”他驚訝地歪頭看我。

伊路米的超能力就是超氣人。我不說二話蹬了過去，他及時防住，似乎早有預感。桌子底下施展不開，我跳上了椅子，他也跟着跳上來，一口氣過了十幾個攻防。

直到驚悚的涼意爬上我的後腦勺。

“好了，有的是機會打。”安科收回了念壓，緩慢放下護住牛奶的手，笑容穩定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我出了一身冷汗，伊路米也沒好到哪兒去，垂首不言。

安科的指尖點着伊路米，眼神卻瞄着我：“揍敵客拜托我照顧小少爺，你爸不管，也不想來。但我估計你想見他，今後他就和你們一塊住啦~”

真的不是因為住我身邊，父親不想管也得看着嗎？我端正地點頭，什麼都沒說。

“另一件事。”安科掃視一圈，制造戲劇效果，“你們剛到B層，伊路米也會很快升B，現在有兩條路～學習念能力沖A，或者，留在B層攢分，都能進入雙向選擇池。”

“為什麼會有第二條路？”我沒弄明白。

“給學不會的小孩留些面子~”安科的語氣半真半假，“唔，另一方面，心源流的說法是太早習念可能不利于日後修行。更好的時間應該在四五年後？鬥獸場不可能養你們那麼久。”

“我爸六歲就開念了。”

安科攤手，“不用和他比。你們在這兒…三個來月，克洛這時候已經快通關了。”

“姐姐來不及了，但我還來得及。”伊路以手抵腮，做思考狀，“說不定我可以趕上姑父。”

安科的反應比我還快，“哦？拭目以待~”

“學。”我和庫洛洛對視一眼，“我們都學。”

他挑眉道：“沒問題，等伊路米進B層，我一起教。”

安科像夏天的雷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還總要留下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