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心頭一緊,突然想起昨天醫生說過,李萍是因為昏迷被送進醫院的。當時她沒當回事,以為母親隻是想騙她回來。可現在……這顯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護士見狀安慰道:“别擔心,可能就是漏了個檢查,醫院常有這種事。”
何喜勉強笑了笑,輕輕推醒李萍:“媽,要抽血。”
李萍迷迷糊糊地伸出手臂,直到針頭刺入血管才清醒過來,睜大眼睛問:“怎麼又要抽血?”
“有個檢查忘了做。”何喜按住母親的手臂解釋道。李萍點點頭,很快又睡了過去。
何喜輕手輕腳地走出病房,來到值班醫生辦公室,門開着,隻靠窗的辦公桌前坐着個人。那人兩條長腿随意地伸展着,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個人像隻慵懶的貓般窩在轉椅裡打盹。
何喜看着那人影不由得一愣。
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眯着眼打量,整體的輪廓有些相似,可湊近看就會知道,他們一點也不像,這位醫生的臉,年輕極了,說是大學還沒畢業何喜都信,何喜心想這位醫生的臨床經驗恐怕不足,正打算退出去等主治醫生上班,對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眼神清澈見底,哪裡是什麼大學生,說他是高中生她都信。
何喜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上前去:“您好,我是李萍的家屬。想請問一下,今早為什麼又要抽血?”
何喜不覺得這個年輕醫生能說出什麼東西。他活脫脫就是個跟在主治醫師身後查房的小跟班,能懂什麼?怕是連開醫囑都要照着模闆來。
隻是轉念一想,年輕人總需要曆練的機會。更何況,眼前這個青澀的醫學生,将來也要肩負起救死扶傷的重任。再說,她向來最見不得别人難堪。
話音未落,那醫生就像觸電般彈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抓過眼鏡戴上,卻在開電腦時碰倒了桌角的病曆夾。“嘩啦”一聲,厚厚的資料撒了一地。他慌忙蹲下去撿,眼鏡又滑到了鼻尖上。
“我來我來!”何喜搶先蹲下收拾文件,“您幫我查醫囑就行。”
醫生坐回椅子上操作電腦。何喜放資料時留意了下他的胸牌——高明住院醫師。
高是挺高的,不過高不高明,她還真沒看出來。
“李萍,對嗎?”高明推了推眼鏡。
“是。”何喜走到他身後,盯着屏幕上的檢查結果。
常見的報告單她都看得懂,王奕歡念的就是醫科,當年她時常去蹭他的課。
何喜眯起眼睛,指着屏幕上向上向下的箭頭:“血紅蛋白低了點,尿酸和膽固醇偏高,不過都還好啊。”
高明驚訝地擡頭:“你會看報告單?這樣的家屬可不多見。”他故作老成的語氣,活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翻看完病曆,高白說:“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指标稍高但不嚴重。可能是主任想複查一下。”
果然不靠譜,何喜心想。她點點頭回到病房。
李萍已經坐起身,臉色蒼白卻挺直腰闆:“我是不是……你直說吧,什麼結果我都能接受。”
何喜感覺頭頂懸着一把利劍。雖然報告單看起來沒問題,但CT片子她看不太懂,隻能輕聲安慰:“先别多想,等主治醫生來了再說。”
李萍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先别告訴你吳叔叔。”
“嗯,你每年都按時體檢,不會有事的。”何喜安慰道。
不久,吳遠輝和吳飛帶着早餐來了。
“小喜,嘗嘗海鮮粥。”吳遠輝熱情地招呼。
何喜接過碗,卻食不知味。看着病床上和吳飛說笑的李萍,她不得不佩服母親的鎮定。粥米軟爛,鮑魚鮮美,可她實在咽不下去。
何喜對父母的感情很複雜。她雖然怨恨他們不負責,可如果李萍不在了,她就真的沒有父母了。
吃過早飯,吳飛背上書包,何喜送他們出門,走到電梯口,吳遠輝突然停下腳步,問她:“小喜,我怎麼感覺你媽媽情緒不對?你……你們吵架了?”他歎了口氣:“她啊,女強人一個,也是着急了,這事……你别怪她,也怪我,回家看見她叫不醒,又見安眠藥的瓶子空了就慌了神,等你媽媽出了院,我再勸勸她,放心,我最近也在約人談合作,公司的事我會想辦法的,和葉堃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何喜扯出一抹笑:“我都知道的,吳叔叔,您放心,我沒怪她,媽媽最近身體不好嗎?”
“瞧着倒是還行,不過總是說累。”
現在講這些都沒什麼意義了,她隻想知道李萍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毛病,電梯門打開,裡面滿滿當當全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