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杏垂眸避開對視，可等了一會毫無回應，耳邊隻有院中蛋黃的呼噜。

這寂靜無聲讓李紅杏莫名失落，明明不應也是人之常情。

揚着笑容變得尴尬，恰好夜風吹下她鬓邊發絲遮掩了神情，抖着唇冷靜道：“若阿鶴不應……”也是可以的。

“好。”雲連鶴打斷她。

李紅杏忽的擡眸，撞進他眼中，如暮夜如深淵，好似多跨出一步就永遠墜入。

可因他同意生出的歡喜勝過心底那一絲防備，如面對獵人誘引的靈狐，眨巴着純然雙眼無知無覺走進陷阱。

她亮着熠熠生輝的雙眸，眼中皆是藏不住的笑意，語調瞬間揚起：“真的嗎？！”

雲連鶴颔首，道：“不過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嫂嫂可有時間？”

李紅杏連連點頭：“有！不過……明日不會耽誤你書院的事嗎？”

“不妨事，明日正好學院修沐。”

“那太好了！”

夜色沉酽，距李紅杏滿臉欣喜離去已有半個時辰，雲連鶴仍懶懶靠坐在書桌後，白玉指尖漫不經心地敲打着攤開的書頁，定睛一看，俨然就是臨走時七巧塞進李紅杏籃子裡的“秘籍”。

因李紅杏慌亂跑回家而遺落在半路，被出門尋找跟蹤之人的雲連鶴撿起，方才他就在屋中翻看這書。

他微微垂首瞥着書中相依相偎，交纏脖頸羽翼相擁着習字的“鴛鴦”，眉尾輕揚勾唇一笑，低沉的尾音裡溢滿了然的興味，歎道：

“這般啊……”好似萬分期待。

一夜彈指而過，李紅杏抱着借來的醫書，興緻勃勃地在桌上擺好筆墨紙硯，像那剛開蒙的孩童洋溢滿臉期盼乖乖坐在杏花樹下等着先生。

雲連鶴一出屋子望去就是她這模樣，漆黑墨眸裡流露幾分笑意。

“阿鶴！”

雲連鶴點頭回應，走過去見桌上的本草集疑惑問道：“嫂嫂是想學醫嗎？”

李紅杏一愣，笑道：“也算不上是學醫，隻是想多了解一些香料藥材用途。”她眯着眼，“你也知道嫂嫂喜歡制香，若是不懂醫理緻使香料沖突傷害身體就不好了。”

雲連鶴在她對面坐下，沉思狀翻看了幾頁，本草集中藥物生僻字确實偏多，問道：“嫂嫂是隻想學習其中生僻字還是想要從頭開始識字學寫？”

“我想要全部都學。”李紅杏毫不猶豫的選擇後項，要學就全部學會，總不能永遠都期待身邊有人相助。

不過，“來得及學嗎？”李紅杏想起明年開春雲連鶴就要走了。

雲連鶴眼眸閃着和熙春色，唇角小幅度彎起來笑道：“當然來得及，嫂嫂也并不是所有字都不認識。”

他摩挲着手中的本草集，思量一陣後道：“既然嫂嫂是想了解藥材本身，那麼我們就藥材名開始再深入其藥性、用藥方式，逐一學寫。”

“手邊暫無字帖，嫂嫂介意臨摹阿鶴的嗎？”

李紅杏自然聽從安排，她雙手撐在桌上托着臉，凝着對面恍若畫中仙的少年。

他正低頭專心為她臨出藥材字帖，長睫在高挺筆直的鼻梁投下碎影，身若青竹挺拔端坐。

正盛的簌簌杏花随着風飄落，李紅杏新為他選的發帶在身後揚起隐約露出尾部那小小白花。

‘我家阿鶴可真真好看啊。’瞧着出神，并沒注意雲連鶴期間擡頭撩她一眼而又繼續臨寫。

李紅杏不知自己目光漸漸幽深，從他精緻的下颚往下頓在起伏喉結流連，又順着筆杆停留在那如玉竹節般的指節，最終落在握筆勾畫時凸起的青筋上，盯着它伏在白皙肌膚下若隐若現，如果扣着自己的話……

陡然回神，拍了拍發燙的臉頰，擡眸卻瞥見雲連鶴泛紅的耳尖，李紅杏眉心一跳，腦中閃過昨夜遺失的書，以及書上的畫。

她眯眼思索，紅潤欲滴的唇勾起，而後低垂眼睑稍稍掩去心中打算，渾然不覺自己臉頰早已染上淺淺紅暈。

“嫂嫂，今日先臨寫這些。”雲連鶴按照順序給李紅杏列出數十種藥物，推給對面的她示意，“嫂嫂這些字先描紅，再臨摹，若是遇見不會念的字，阿鶴再教你。”

李紅杏卻沒有接過，而是翩然起身，幾步行至雲連鶴身旁，眯着眼似笑似嗔道：“坐在對面不方便阿鶴觀察寫字好壞，嫂嫂坐在這裡可以嗎？”雖是詢問，可李紅杏已經坐下了。

玫瑰幽香頓時撲了過來，雲連鶴始終溫和沒有拒絕，卻有意無意拉開二人肩膀距離。

“‘砂’字的撇捺要連起來寫，像這樣——”雲連鶴提筆在紙上演示，揚眉示意李紅杏跟着他寫。

她立即跟上，神色專注，提筆雖不穩當但落筆卻大膽，描紅時偶爾心随意動卻也生出幾分自己的筆風。

‘她明明很是聰慧。’雲連鶴滿是贊賞，回起兄長曾形容她愚笨簡直是大謬不然，習字幾乎是一遍就會，甚至還能記住一些藥用。

“铛铛。”

李紅杏皺眉放下筆揉了揉手腕，玉镯磕在桌面一聲輕響敲醒出神的他。

“寫字都這麼累的嗎？”李紅杏不解，手腕很是酸痛。

雲連鶴想了一下，在她眼前提起筆展示握筆姿勢，“嫂嫂是這般嗎？”

李紅杏雖換了位置坐在他身邊，可雲連鶴卻一直正襟危坐毫無越矩舉止，此時為了教李紅杏握筆才前傾些許。

她心思轉了個彎，開始三番四次故意胡亂提筆就是不按照雲連鶴樣子來，惹得雲連鶴一陣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