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炊煙袅袅,早市熱鬧起,一旁餅攤人滿為患,隔壁的福來客棧門口卻一大早就堵着一行七八個身配長刀的黑衣男子。
個個面色肅然冷酷,淩厲不近人情,目光如炬掃視周圍人群,守在門口一動不動。
“這還不足半個月,福來客棧又能開店了?诶诶,那門口都是些啥人,氣勢好兇。”一短發束于頭頂的黃臉長工拽着鄰座人,低聲問道。
那人猛咬一口大餅,含糊道:“官府早就發了告示,廣源客棧的老闆覺着生意難做是因為福來客棧,才故意換了福來的食材,緻那小公子中毒。”
他怯怯瞄了一眼那些黑衣人,飛快收回視線,搖着頭道:“這些人俺也不知道,看着就不好惹。”見黃臉長工還探頭看,差點被護衛發現,一巴掌打在他後腦,斥道:“還看!趕緊吃了去上工!”
“嫂……李姐姐!”梁慶煜被李紅杏眼波一橫,擡起雙手速速捂住嘴巴,和一旁的歪着頭的蛋黃一同眨巴着烏黑小圓眼,咽下脫口而出的稱呼。
這半個月裡李紅杏已經不止一次糾正自己不是他嫂嫂,可這小孩油鹽不進,表面改口,背地裡一如既往,跟他那内斂沉穩的哥哥簡直兩模兩樣。
想到這,李紅杏心裡歎口氣,瞟了一眼身旁的人……行吧,她這也有個和哥哥毫不相似的小叔子。
這小孩和雲連鶴也是針尖對麥芒,隻不過大多數情況都被雲連鶴壓着不敢渾。
“梁慶煜,我們說好了,你不可以随便叫我嫂嫂,我和你哥哥并無其他關系!你若不聽,以後我就不來找你了!”
通過梁慶煜的嘴李紅杏還知道他哥哥名叫梁懷遠,在她耳邊叨叨半個月哥哥有多好,都城大世家的公子,年紀輕輕身居高位,不沾女色潔身自好,是品相兼優的男子。
那副恨不得替哥哥把嫂嫂迎進門的模樣令她啼笑皆非,李紅杏嚴重懷疑梁慶煜這麼執着不是因為他哥,而是病重時在她身上找到娘親的感覺。
那會兒也不知道夢見什麼,眼淚鼻涕糊一臉,拽着李紅杏不放,一個勁叫娘親。
說到底還是個孩子,就是膽子太大了,竟然敢帶着一個小侍從就跑這麼遠。
門口的護衛領頭見人都出來了,擡手示意身後人上前接過小少爺行李,領着小少爺上後頭那輛那車。
“李掌櫃,主子有公務在身無法親自前來向您賠罪,讓屬下代為答謝。”身後一人從馬背上取下一個木盒。
李紅杏打眼一看,喲,這不就是上次裝金銀的盒子,眼中一亮,想着這梁懷遠可真上道,不過她拒絕了:
“不必,這次是因我個人恩怨讓他弟弟遭了罪,這個你帶回去。”
她随意點點那木盒,言道:“不過有句話麻煩帶給你主子,看好他這膽大包天的弟弟,别再亂跑了。”
身後不遠處馬車邊二人又對上了,準确說是梁慶煜單方面針對雲連鶴。
梁慶煜瞪眼豎眉,氣憤道:“哼,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喂藥的時候是故意塞我勺子!”一腳踏在小凳上,回頭龇牙,對着馬車旁雲連鶴低聲道:“你與我大哥沒得相比,李姐姐遲早是我的嫂嫂!”
害怕對上雲連鶴眼裡的寒意,梁慶煜挑釁完一步邁進馬車。
雲連鶴眉心狠狠跳動,撫弄着衣袖下的檀木珠,撩眼漠然掃了眼馬車,對着躲在車簾後的梁慶煜忽的輕笑,譏諷道:“我竟不知堂堂梁都禦史需要一個毛小子操心婚事。”
語末急轉直下,寒意淩冽穿透車壁,“我勸梁小公子少管閑事為妙,不然下次……呵,可就沒這好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坐于車内的梁慶煜擰着眉,想起上次在後院被他隐隐殺意吓得落荒而逃的自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這幾日跟在李紅杏身後,走到哪兒都覺着陰風陣陣,回頭總能瞧見雲連鶴在身後盯着他,臉上永遠沁着一絲笑意,可那雙沉沉鳳眸晦暗讓人看不清情緒,越是對視越是滲人。
他向李紅杏告狀,二人再回頭時,雲連鶴一改恐吓他的陰鸷模樣,眉眼彎彎,如墨雙眸眼波流轉,對着李紅杏笑的溫和乖巧。
哼!慣會裝!
一次兩次後,李紅杏就不信自己了!甚至覺得是他在找雲連鶴麻煩,偶爾還會沉迷那人不入流的媚色裡!
‘糟了!’梁慶煜猛的抓緊衣袖,他哥哥怕是完全演不過這家夥!‘回去定要好好和大哥說說這人,是勁敵啊哥哥!’
李紅杏站在門口目送一群人遠去,手裡的木箱怪沉,止不住下滑,雲連鶴趕緊伸手接過。
實在是那領頭不敢不從主子命令,李紅杏也不好為難别人,隻能先收下,若是以後有機會再還回去吧。
“你倆剛剛在馬車邊說什麼呢?他是不是又找你麻煩?”
李紅杏方才往那邊掃了眼,雲連鶴當時臉色不是很好,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見他不語,李紅杏臉色一黑,磨牙氣憤道:“他又拿哥哥嘲你了?”
某日,李紅杏無意撞見這二人在客棧後院争吵,說是争吵實則隻有梁慶煜那家夥在嚷嚷,說到最後竟拿自己哥哥諷雲連鶴。
到底是世家的孩子,出身高貴,備受寵愛,心地算不上壞卻也是真沒幾分瞧得起寒門學子。
梁慶煜離開後,雲連鶴在後院獨自站了很久,李紅杏怕自己貿然出去傷他自尊,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陪他。
為此李紅杏好幾日不再搭理梁慶煜,今日他能對雲連鶴惡言相向,保不齊哪一天就是對着她了,還是遠着這些世家子弟為上。
雲連鶴眼眸微睜,神情錯愕一瞬,溫和一笑,沒有半分生氣道:“不過是半大孩子無心之語罷了,嫂嫂莫要生氣。”被人嘲的難堪甚至還給梁慶煜說好話。
見他一副被人欺負還不還手的模樣,李紅杏忍不住扯過他衣袖,将他拽的身子一彎,微微前傾,是擔憂也是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性子這麼柔,以後在官場怎麼混的開!”
“要還手!要回擊!懂嗎?”氣笑了。
雲連鶴眨了眨眼,眼底漾起柔色,低頭望着她燃起怒意的雙眸,噙着笑故意似懂非懂點頭。
瞧瞧這副柔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