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連鶴離開的這日,天氣正好。
“路上好好照顧自己。”李紅杏往他包裹裡塞了很多小食幹糧,還偷偷在底下壓了不少銀票。
“别和那些富家子弟硬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要自己動手知道嗎?”
李紅杏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當初梁慶煜那小少爺的姿态足以說明那些貴人沒有幾人能真正平等看待雲連鶴這些寒門學子,她隻希望雲連鶴能平平安安度過科考。
雲連鶴拉住裡裡外外忙碌,恨不得把家裡東西全裝車上的李紅杏,抹去她鬓角的汗漬,溫和道:“我知道的,别擔心。”
他俯身緊緊抱住李紅杏,在她耳邊輕聲道:“等我回來接你。”
李紅杏在他身後擡起手的手一頓,最終無聲回抱,最後埋進他胸口,深深嗅那清冽的青竹香,想要永遠記住一般,輕聲道:“時間不早了,動身吧。”
“嗯。”
楊佩蘭從門口鑽出來,看着李紅杏神色怔愣看着馬車消失的方向,一言不發。
“舍不得為何還要分開這麼幹脆?”
“再好的關系最終不都是一樣嗎?佩蘭。”
兩個都受過情感挫折甚至背叛的女人,隔着門檻沉默相對,最後相視一笑。
“也罷。”楊佩蘭低聲笑笑,“一切準備妥當,我們也趁着天氣好,出發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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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哕!”
“杏娘你還好吧?”楊佩蘭趕緊在她後背順着,滿臉擔憂。
李紅杏知道水路難熬,但不知道自己能吐成這樣。接過劉悅原本準備給小女兒的酸梅,含在舌尖下,瞬間刺激的滿嘴津液橫生,梅子的酸澀将強烈的反胃感壓下。
“你不會是……”楊佩蘭表情古怪。
李紅杏瞬間明白她的意思,搖搖頭:“不會的。”她身體有問題,生不了,不然她也不敢任雲連鶴随時亂來。
更何況當初要不是因為這個,那人又怎麼會起心思去找外邊的女人要孩子。
李紅杏也不是沒懷疑過問題出自亡夫身上,但和雲連鶴這半年她也沒做什麼依舊沒動靜……她嘴角一扯,沒在想了。
“行,我一會在船上尋着,若有大夫就請來替你看看。”楊佩蘭見她吐的臉色慘白,眉頭不由得皺緊,再這麼吐下去身體都要吐出問題。
“姨姨~”劉悅的女兒小寶珠捏着梅子,兩條小短腿搖搖晃晃向李紅杏走去,遞給這個滿頭濕汗的美麗女子,她記得娘親說過要對這個人很好很好。
李紅杏靠着楊佩蘭懷裡,伸出手扶着小寶珠,溫柔的摸摸她的小臉蛋,“姨姨沒事,小寶珠自己吃。”
“佩蘭,一會陪我去艉樓甲闆上吹吹風,或許會好些。”船上不一定好找人,楊佩蘭還得陌生人中詢問。她們一行人中隻有錢小二一個剛成年沒多久的男子,人多眼雜,被有心之人盯上就不好了。
楊佩蘭也知道,但她會小心,替李紅杏擦去額間的汗,“我現在扶你去吧,人少些。”
“好。”
吩咐劉悅和錢小二看好财物和小孩,李紅杏跟着楊佩蘭去了甲闆。
七巧不和他們一行一起,她在書肆還有些許圖沒了結,應會比她們晚上個把月。
一直悶在房間中,她們二人一走出來才察覺已是薄暮,此時甲闆上三三倆倆的人正迎着江風用幹糧。
她遠眺,半邊天幕的晚霞紅的熱烈,垂墜的紅日将餘光肆意潑灑,霎時間浮光躍金,兩岸夾道的青山被雲霧籠罩,歸鳥随風自由盤旋。
李紅杏安靜的靠在楊佩蘭身邊,長發在江風中飛舞,絲絲縷縷的涼意吹散胸口憋悶,混沌神志被浩蕩的江天溫柔地滌蕩一空。
“聽說兄弟你自錦州來,敢問如今錦州是何情況?”
前方有兩位男子打破沉默,李紅杏擡起頭和楊佩蘭對視一眼,是那個出事的錦州?
“糟糕透了,連日暴雨沖垮堤壩,淹了大片農田不說還帶來山洪,錦州太守不管事,百姓叫苦連天。”男人捏緊了手中幹糧,滿眼仇恨,“都是因他貪污工程款,偷工減料導緻水壩一沖就垮,我那可憐爹娘就因洪水離世!狗官!我呸!”
“可我不是聽說都城那邊派了皇子出馬錦州,還帶來新的太守?”
聽到這話這男人似乎更加氣憤,直接罵道:“蛇鼠一窩!”
那新太守隻管鎮壓民聲,确實治理了山洪,可百姓損失無人搭理。那什麼皇子也隻顧着在錦州城花天酒地,性子高傲暴戾,若是有人膽敢鬧事,就會無聲無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