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逸之和父親怔愣原地,久久沒敢命人上前,直至人因傷在身體力不支暈去,他才聽見父親低聲喃喃一句:“和當年的聖上一模一樣……”
何逸之這一瞬才恍然大悟,雲連鶴竟然是他姑姑的孩子!那個傳聞中早早離世小太子,表兄聞栖鶴。
“嗯?”雲連鶴等了許久發現身後沒有動靜,回頭掃了一眼發呆的何逸之。
何逸之回過神,“噢噢,我馬上。”為了減輕雲連鶴痛苦,加快動作為他包紮。
雲連鶴凝着手中一個小物件,這是他從那些殺手身上取下的,似乎是他們的從屬标記,邊緣平滑,做工精緻,内裡小小刻了一隻鷹,非普通人能使用。
若他此前猜測無誤,那麼他的存在,唯一能影響的隻有一位。
“雲兄,好了。”
雲連鶴收起東西起身穿衣。
“方才在想什麼?”雲連鶴漫不經心的綁紮腰帶,眼神卻沒錯過何逸之的表情。
何逸之也不知這身世現在是否合适告知于他,讪讪道:“沒什麼……”他掐掐衣袖,忽而想起什麼道:“雲兄傷重,不日還需參加科考,來回奔波不利于休養,不如我先去接雲嫂嫂來?”
雲連鶴有一瞬心動,但想起李紅杏那夜紅着臉期盼的嬌俏,他搖了搖頭,“不用,來日我親自去。”
“但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但說無妨。”
雲連鶴從茶案取來一個小包裹和信封遞給何逸之:“幫我把這些東西寄送給她。”
因此次暗殺,何青山希望他能科考前暫時呆在何府别出去,保不齊那些人有下回。
何逸之也明白父親的用意,他接過東西,他還沒見過這嫂嫂呢,心中閃過一個想法:“寄送多麻煩,不如我親自去,回來得快還能帶來嫂嫂的消息。”
雲連鶴淡淡的瞧了一眼何逸之,把人看的渾身不自在,他才開口:“好,有勞。”似想到什麼眼底浮現一絲暖意,“她性溫柔膽子不大,你莫要吓到她。”
何逸之察覺他一瞬柔和下來的面色,促狹一笑:“放心,我定當恭恭敬敬,把雲嫂嫂當菩薩供着!”
“若她問起,不要提及我受傷的事。”
“好!我這就動身出發,早去早回。”
何逸之拿起東西就走,他對這位讓一向不為外物所動的雲連鶴牽腸挂肚的女子格外好奇,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一見了。
“哎呦,爹!”
“老爺!”
“慌慌張張做什麼!”何青山被兒子撞的一個踉跄,幸好被身後的常晉扶住,斥道:“什麼時候能學學鶴兒的行事穩重!”
“我這不是急着去給表……雲兄送東西嘛……”
何青山瞪了一眼。
“何大人莫生氣,是我托逸之辦事。”雲連鶴的聲音從内室傳來,依然帶着幾分虛弱。
“鶴兒,傷勢可還好?”
雲連鶴出來,拱手行禮:“好多了,多謝何大人關心。”
何青山一步上前扶起他未低下的身子,溫和道:“一家人,何必這般客氣,都說了喚作舅舅便是。”餘光瞥見何逸之抱着個包裹站在一旁,眉頭一皺:“這是要去何處?”
雲連鶴淺淺一笑,“許久未給家裡寄信,怕内子擔憂,托逸之為我報個平安。”
内子。
何青山這才想起雲連鶴他已成親,可他的身份,尋常女子恐難……
“那你趕緊去,記得多帶些禮!”他擡手揮揮,将何逸之趕走。
讓雲連鶴坐下,定定看着眼前少年,僅僅隻是換了一身用料尚可的衣裳,整個人矜貴的氣質已經掩蓋不住,隐隐的壓迫感和當年尚年幼的聖上幾乎一樣。
何青山斟酌道:“想必不用我說,你也猜到一些自己的身世了。”
雲連鶴平靜點頭。
望着那雙和何姝雲一樣的雙眸,何青山甚是感傷,遺憾道:“當年宮裡一場大火,淑皇後……也就是你的母後被困火中離世,而你也在那場大火中‘逝去’。”
“我接連幾夜尋找罪證不得,卻察覺你并未……帶走你的是一位和皇後并無交集的陌生老宮女,可我與聖上翻遍整個都城都無她與你的一絲蹤迹。”
何青山歎了口氣,“聖上為隐藏你被帶走的消息,不得不将宮中那具孩童屍體當做是你,宣告天下太子身亡,但暗中與我一直在尋找你的蹤迹。”
“去歲,派去陳水鎮的人也與你擦肩而過,哎。”那是他們離雲連鶴最近的一回。
誰也沒想到,最終找到雲連鶴的竟然是自己那不靠譜的兒子,這對表兄弟倒是有緣。
雲連鶴安靜的聽着,指尖輕叩案面:“可知是何人縱火?”
何青山搖了搖頭,這是懸案,至今未知是誰下的手。但他和聖上疑心縱火之人是受玉妃和他背後的玉家所安排,隻是苦于無證。
看着雲連鶴蒼白的臉,恍惚間好似那個溫柔着撫摸肚子的何姝雲又坐在眼前,何青山強忍下鼻尖酸意,“當年你母親在你出生前為你取了名字,托我尋人定了這枚玉佩,隻可惜沒來及給你就……”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白玉佩,用手帕包的極其仔細,玉表面的紋路光滑溫潤,一看就知被人經常放于手中摩挲。
雲連鶴接過,垂眸看着那上面刻的小鶴以及“聞栖鶴”三個小字,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顫,握緊。
突然問道:“舅舅可知誰會刻鷹符?”
何青山聽到這聲舅舅先是一愣,嘴角還未揚起神情驟然冷沉:“你怎知鷹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