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閣自賞櫻會借兩位貴人之風,成了枕荷邑香鋪中的新起之秀,一時間客人絡繹不絕。
錢小二在前堂忙的不可開交,劉悅也向楊佩蘭學了不少賬房技巧,正在櫃台後忙着記錄每一筆成交份額。
小女兒寶珠乖乖坐在櫃台上,不哭不鬧好似個招财的福娃娃,路過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摸一把她圓嘟嘟的小臉,逗得嘻嘻笑。
李紅杏坐在後院的制香房中等待楊佩蘭采買香料歸來。
她面前的的案面上瓶瓶罐罐不計其數,也隻有李紅杏自己分得清。
“啊啾!”
不知是被香料熏到鼻子還怎的,李紅杏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霎時盈滿眼眶。
她捏着絲帕揉了揉鼻子,這幾日她都在為柳如煙制香。
說來也怪,這位知府小姐本人看着清高,其實還挺好說話的,反而是她身旁的丫鬟脾氣一般。
頗有當時梁慶煜那小厮的影子,趾高氣昂,對李紅杏很是防備。
梁慶煜的小厮好歹識時務,這個小丫鬟卻似乎半分懼怕柳如煙的模樣都沒有,官家門府的下人怎會這般沒禮數。
李紅杏不得不對這柳小姐生出幾分擔憂,這樣的丫鬟在身邊遲早會出事。連她一個外人都能想得到,柳家就意識不到這件事?
“叩叩,掌櫃的,柳小姐來了。”是錢小二。
李紅杏手中研磨的動作一頓,竟然想着誰誰就來麼?
開門,“你帶人去二樓客室先招待着,我去換身衣服。”她天天呆在制香房,衣裳被混雜的香味熏入味,尋常人的鼻子是受不住的。
一上樓,李紅杏頭都沒擡就已經感受到門口小丫鬟斜睨的眼神,撇着嘴很不待見她一般。
‘真是奇了怪了,她也沒招惹這小丫鬟,怎的永遠這幅青白眼?’李紅杏想不明白,這柳府主母怎麼想的找一個這樣的丫鬟給大小姐。
她面色淡淡,不太想搭理,想了想道:“你家小姐的香我已制好,你跟我家小二去取。”
趕走得了,看着礙眼。
李紅杏沖着錢小二眨眨眼,他頓時反應過來:“對對,貴客的香在樓下,您随小的來。”
“哼哼。”小丫鬟鼻子張了張,當做沒聽見。
“秋雪。”柳如煙清清淡淡的聲音自客室内傳出。
秋雪也知在外面行事不能太過分,不情不願低頭:“是,小姐。”跟在錢小二後頭下樓。
“柳小姐确定不要換一個丫鬟?”進屋後,李紅杏實在沒忍住,多嘴一句。
柳如煙看着臉難得皺在一團的李紅杏,平靜的面上霎時漏了點笑容,很清淺,風一吹便消失了,隻留下眼中幾分苦意:“長輩安排的人,無法推拒。”
李紅杏眉心一皺,若是這樣她也不好再多問,高門家事,不是她一個平頭商戶能管得了的,轉身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瓷罐。
這瓷罐比之前李紅杏所用的精美不少,是七巧特意為李紅杏的花露畫的圖,吩咐窯匠燒制,隻用來給特殊客人。
“這是你的香,試試喜歡嗎?”李紅杏指腹沾了一點,塗抹在柳如煙手腕。
她擡手靠近鼻子,沉靜的琥珀瞳霎時泛起波瀾,微微眯起又深深嗅了一陣。
蘭之香卻摒棄了甜膩,間或飄過一縷苦澀清泉,仿佛不再是被圈養供人憐愛的蘭花,而是掙紮在山澗旁任由清泉濯洗的野生蘭,香氣缥缈自帶清絕。
顫動的羽睫震驚的擡起,直直看着李紅杏。
“怎麼?不喜歡嗎?”為何這般看她。
柳如煙搖了搖頭,終于明白一向麻煩又折騰的駱廷玉主動與李紅杏接觸,原來她手藝這般出彩。
“相反,我很喜歡。”這樣的香,雖外觀和用法與尋常香有别,但這味道實實在在遠勝其他。
不出意外李紅杏日後定在制香上聲名遠揚,芳香閣的香或許也會千金難求。
要是能一直在枕荷邑就好了,隻可惜她馬上就要……柳如煙摩挲着手中的瓷罐,突然問道:“你可有把芳香閣開往其他地方的想法?例如大啟都城?”
聽聞都城二字,李紅杏一滞,因某人在那,近幾年她是不會往那個方向試探的。
她更好奇的是,柳如煙為何忽然這樣問她,柳如煙應該知道她在枕荷邑的生意才剛開始。
“二皇子即将選妃,”柳如煙看出她的疑惑,苦笑一聲,“我被選拔入都參選秀女。”
選秀女?
李紅杏投向窗外的目光一頓,慢慢轉過頭來看着柳如煙,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解與詫異,脫口而出:“你不是和駱……”
柳如煙立刻擡手制止了李紅杏,以她現在的身份,已經不适合再與其他男子一同被提及:“不過是一些關系往來罷了。”
柳家現在主母是柳如煙父親的續弦,自小繼母嚴苛監管她,父親偏幫不管事。柳如煙本想通過與駱廷玉的結親,躲開選秀,隻是繼母卻不願,三番四次阻攔,一拖再拖,直到如今再也來不及。
繼母希望能和駱家結親的是自己親女兒,柳霁荷,這樣妹妹就能長久留在她身邊。
而她身為長女,本就應該為家中着想,理應承擔責任。
柳如煙難得暗嗤一聲,不知笑自己還是笑繼母貪念落空。
她偶然從父親那得知,駱廷玉非他真名,他姓顧,自都城而來暫住于外祖駱家罷了,不日也會離開。
到頭來誰的想法都沒得逞。
見柳如煙眉眼間的郁郁,李紅杏猜測她是不願的,卻又不得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