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止x溫遠
萬劍山的山峰确實平了幾座。我坐在巨大無比的魔劍上,從上邊兒往下看,越看越覺得看不下去。被削去的幾座山峰在山腳處往上看時勉強還算齊整,這會兒從上往下瞧,才看得出有什麼地方不對。
那些綠植如今全沒了,盤踞在此處的靈氣也因此少了一大半。
我自然是曉得焦業會和溫遠打架的,畢竟他們從不将自己對彼此的不滿藏着掖着。然而他們在我跟前時最差也不過是削了我在合歡宗的屋子,或是把合歡宗的幾座屋子給生生掀飛,怎麼也不至于把好幾座山峰都給削掉——想來這次是真不能輕易善了了。
魔劍在萬劍山的主峰邊沿停下。
濃郁的魔氣引得那幾個練劍的弟子齊齊轉過身來,還不待我說些什麼,他們便将手中的劍齊齊朝這兒一指,各自的臉上是相同的憤怒:“快去禀告師尊!魔域的魔皇又來了!”
“這魔修是真當我們萬劍山無人了不成!先前和劍尊打起來削去了幾座山峰,如今還大大咧咧的往主峰來!”
我從劍上跳下來,總算知曉說我要去萬劍山時不攔反而将魔劍交給我的焦業是為何發笑。試着叫魔劍回去,魔劍這次并未聽我的令回去,隻在我的身後懸浮着,好似威懾一般。
而我很明智的沒有在身後有把魔劍的情況下上前,隻隔着距離朝他們一拜,“煩請……通報一聲劍尊,合歡宗齊止想要見他。”
“怎麼會是個女子?魔域的魔皇莫非是忽然變……”有男弟子探了探頭,下一刻便被旁的弟子拽回去,“女的了嗎?”
“瘋了不成?這會兒還在想這些!”那拽他的弟子約莫是覺得無語,沖他大聲吼道,“還不速去通報峰主和掌門!”然後就是一腳。
“且慢!”我意識到他們大抵是剛入萬劍山的弟子,不然怎麼會不認識我,忙補充了一句,“我要尋的是萬劍山劍尊。”
“笑話!”那才踹過人的弟子這會兒轉頭看我,譏諷道:“萬劍山的劍尊是你想見便能見嗎?你也不過是合歡宗的長——”
飛至過去的魔劍劍鋒直指他的額頭,隻消再往裡一寸,這人恐怕便得隕落了。
而我則微笑着将魔劍喚回來,這次它聽了我的令,乖乖在我身後消散了:“合歡宗怎麼了?你萬劍山掌門支淩和峰主俞茂言,萬劍山峰主魚忱和星機閣閣主艾茶的紅線還是我為他們牽的。”
“合歡宗的長老便見不得你們萬劍山的劍尊了,這是你們誰訂的規矩?”我壓着火氣,笑着問他,“嗯?信不信我讓藥王谷的谷主和閣主……”
後半句的‘放出話來’被我強行吞了回去。雖然這話也是實話,雖然弓然和艾茶多半不會覺得有什麼,但這話聽着還是太那什麼了。不細想還好,一細想便覺得實在太幼稚,像是孩童才會說的話。
那弟子頭上落下滴冷汗,不過大抵是身旁還有萬劍山其他弟子看着的緣故,他仍是梗着脖子不吭聲,看着倒是很有骨氣,就是腦子太鈍,嘴太欠。我懶得同他再說,這事兒若是叫萬劍山的熟識曉得了,多半要打趣我越活越回去,現在都還喜歡上欺負小孩兒了。幹脆無視那幾把抖個沒完的劍,往裡去。
也怪我非要找人通報,魔域魔皇才将将跟萬劍山劍尊打過,這些弟子哪兒會對從魔劍上下來的人有好臉色。
如此,我徑直來到了萬劍山劍尊的住的地方,迎着萬劍山弟子和峰主驚疑不定的眼神,坦蕩蕩敲了敲門,然而卻無人應。
“小友,”我轉頭,喊住一位萬劍山弟子,“你們萬劍山劍尊今日是出門了嗎?”
“沒……”那弟子戰戰兢兢的,下意識想往後看。那些個長老與弟子這會兒一臉恨鐵不成鋼。也不知他因此想了什麼東西,話頭登時轉了個風向,“是!劍尊今日便出去遊曆了!”
我嘴角直抽抽:是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這群木頭疙瘩對着合歡宗的長老撒謊?
“好,那我在這兒等着便是。”我一撩衣衫,幹脆在台階處坐下,“我看他多久會回來。”
那身後的門在此時‘唰’一下打開,溫遠的聲音從上方傳過來:“并未。”
我轉過頭,擡頭看他,他也低着頭瞧我,這回溫遠卻是很難得的沒與我對視,隻掃了我一眼便率先移開視線,“我沒有出去遊曆。”
原先打好的腹稿便在這會兒被我忘了一大半,我擡頭看着溫遠,難得感到了一絲愧疚,那本想抓他的手也在半空生生停住:“我……”
“進來說話吧。”溫遠歎了口氣,“外面風大。”
修仙者哪兒會怕這些東西,我正要說,卻又忽然意識到什麼。誰不知道修仙者不畏風寒與酷暑,溫遠這麼說便是給我遞了層台階,若是這會兒不下,要待何時才能下?想到這兒,我當即站起來,跟着溫遠一塊兒走進了屋子。
溫遠在桌前坐下,我也跟着坐下。隻是之前我來時就好似我才是這地方真正的主人,這會兒卻難得有些畏縮,極端莊的将雙腿并攏着坐。
“魚曦光……”我張了張嘴。
“你遊曆……”溫遠卻在此時跟我同時開了口。
“我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你不必說。”溫遠并未和我玩兒什麼兩個人都沉默的戲碼,先開了口,“她先前閉門不見你的緣由我也知曉。”
“這樣。”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也是,溫遠本就是劍尊,見識想必比我多得多,于是轉而說起他方才想問的遊曆,“出去遊曆是因為我想要散……”
“為什麼要讓焦業把那把軟劍還我?”溫遠卻在此時忽然打斷了我的話。
我一愣,他打斷我這話時臉色并未有什麼變化,仍是平靜的,但卻無端讓我覺得——若是當真像自個兒來時想的那樣,想着将這事兒糊弄過去,哪怕是溫遠這樣好的脾氣,多半也是要朝我發火的。
“我知道他将那魔劍給了你,”溫遠繼續說下去,聲音已有些顫抖,“所以那時看他坐在自己的魔劍上,将軟劍扔給我……我還以為……”
“我隻是不想看見劍,我将焦業的魔劍和你的都放在他的洞府了。”我忙将椅子挪到他身邊,“我當時隻是想出去散散心!”
“你什麼時候想出去散心,還特意将劍留下?”溫遠像是忍無可忍,忽然吼出了聲,“你當時根本就不打算回來!”
溫遠從未如此過,我讓他這一下給吓住,原本想好的說辭這下是真全忘了。誰說的萬劍山的劍修都好相與。我看着眼前難得同我發了通脾氣的溫遠。在心中想。他們若是發起火來,可比魔域的魔修難相與得多了。
覺得他們性子好,大概是因為……從未碰到他們的逆鱗吧。
“你說得對,我當時确實沒想過要回來。”我抱住溫遠,這會兒也懶得管什麼說辭不說辭,更懶得想他知曉這些後會怎樣想,隻輕輕拍着他的背,“是我殺了魚曦光的弟子,隻為了我的一己私欲……我想替她的弟子牽根紅線,但她的弟子對我卻抱着愛慕的心思,我于是給了他一劍,指望他能夠因此而不再愛我。然而他卻死了。”
溫遠沒有搭話,隻是回抱住我。
“我給魚曦光送去那些靈草,确實是因為我想要她快些原諒我……但我又豈會不知她會死呢?”我繼續說道,“我曉得對于修仙者來說靈草意味着什麼,我知道她多半會不顧自己可能隕落而用了那些靈草,可我還是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