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有一首民歌,《我是黑頭發姑娘》,這個該你給我唱。”
“萬尼亞,還好是楓樹,不是白桦。”
拍着背部的手停了一下,男人問,“怎麼了?”
“一般中/俄情侶談戀愛的話,隻要一出現白桦林,那八成就是悲劇。”
“啊。”他勉強笑了笑,“不能這麼說,白桦是俄/羅/斯的國樹……”
愛情的堅守,以及信念。
“萬尼亞,我在小學的時候就開始思考生死問題了,你見過冰棺麼?阿,不對,我不應該這麼說。”
“我見過,偉人的。”
伊萬的神色似乎恍惚了起來,“嗯,我見過。”
“我小學的時候也見過。是主席。”她說,“大家都安安靜靜的進來,我手上拿了支花,我那時候才三年級?我記不清了,我很害怕,大家的表情我看不懂,我見到紙币上的人躺在那裡,我看了一眼,我覺得這個人好孤獨啊……一個人躺在那裡。”
小桃子還小,她不懂什麼叫肅穆,什麼叫死去,她隻知道來這裡的人臉上沒有笑容,周圍的氣溫太低了,剛進門還有士/兵哥哥們站在那裡。
“我不敢過去獻花,我隻是把花輕輕的放在一堆黃白相雜的花中間,我都不知道要放在哪裡,都快走過去了才想起來,哎,大家都在放花,我也放。”
她把花放下去,感覺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如釋重負。
“我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逃了出來,才發現手裡還有汗、花的汁液混合的,黏糊糊的東西,順着我的掌紋、手腕流下去,滴在地上。”
青年用俄/語低低地說了一句話,小姑娘又說,“我一直覺得我在輪回裡面轉啊轉,現在發生的事,都是我之前經曆過的。”
她疲憊地笑笑:“你看,我不喜歡過生日還有一個原因……”
“我姥姥不是肺癌嗎?據說放、化療的時候,會把你部分部位的細胞殺死,癌細胞、好細胞,一樣的。”
少女垂下眼,“她從判斷出來,一共活了近兩年半的時間,我去看她的時候,我姥姥,不認識我了。”
“我很害怕,我不喜歡病床上的姥姥,她不是我的姥姥,我還戴着她給我的端午繩,紅黃色的,按理來說應該一年一換的,我從15歲戴到了現在,并且永遠也不會摘。”
“小羊。”
“她走的時候,是6月24日。”
男人的瞳孔緊縮了下,“家裡人說,是我的親人告訴她,23号今天我過陽曆生日……所以,她等到了24号淩晨。我那時候在上學,我是補完我的生日宴,家人才告訴我的。”
“我一直很後悔,因為我姥娘是個會計,她說我的手很适合彈鋼琴,但是你看,我的手從小到大沒有長過,”她自嘲地笑笑,“我沒有把珠心算堅持學了下來,這是我第二次看見冰棺。”
“按照一般的發展來看,你以為我會發奮學習,好好向上麼?”
“……”
“我沒有。我是個爛人。”小姑娘自顧自道,“我學不會數學,我的數學從小爛到現在,我恨數學,我不願意面對它,我把數學題放在最後做。我之前跟你們說過了,我因為數學,拿頭去撞過牆。我甚至有段時間想過自/殺,然後我高考考砸了。”
“我沒有勇氣去複讀,我就是不學數學。”
“所以,我選了文學,很大程度上是它不學高數。”
“然後,”阿桃擡起頭來,注視着他,“我大四的時候,我大學最好的朋友,走了,她和我一個宿舍的,我們關系很好,我第一眼就喜歡她,我還甚至對她的男友産生過敵意,所以,我覺得真正的閨蜜,是不會去搶别人的男友的。”
“天呐。”
“她很喜歡《紅樓夢》,她能背誦《湘夫人》,我喜歡西方文學,我這麼說吧,阿耀估計會笑我,我大四的時候,才把四大名著看完。”
“但是我會把教科書中所有提到過的西方文學名著看一遍,哦,除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我用了三遍才看完之後,還有一些我讀不下去的大部頭,比如說《戰争與和平》那些,我很喜歡西方的文學。”
“然後,曆史重現了,我第一次考研,砸了。”
“小羊,你們國家的人對成績太重視了。”伊萬試圖去安慰她。
“不,這不是重點,我沒有見上她最後一面,她最後是在六月,上古代還是現代漢語來着,上午上完課,下午推着箱子就走了,我在午睡,迷迷糊糊和她說,過來的時候我給她拿行李,她說好,然後她九月份一直沒來,六号走了。我都不知道她埋在了哪,那幾天我一直哭,哭到眼淚都出不來。”
“小羊。”
“更讓我感到害怕的是,才過去了兩周年不到,她長什麼樣子,我現在已經快想不起來了。”
“……你啊。”伊萬把眼神空洞的小丫頭的頭輕輕地靠在他肩上,“一個文學生,會有很強的共情能力,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不,還沒有完,我考研二戰的時候,十月份,我姥爺走了。”
“天呐。”伊萬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萬尼亞,你是不會懂的,我都有預感,我就是看着他們去死,我沒有阻止!我!”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我們這裡會說,他們會變成蝴蝶,來看我們,結果就是。”
“小羊。”
“我真的覺得,你知道我寫過一篇小說,其中有一個男主,他的本來命運是車禍,我把他寫活了。”
“我把蘇沐秋救活了,他活在我的夢裡,我的姥爺卻走了,同樣的,大雨,車禍。”
“我發現我就是這樣一個不進取的人之後我放棄了,我不會随随便便想着去自/殺了,我最起碼要為了我的父母活着。萬尼亞。”
“嗯。”他說。
“我的姥爺是個大學生,他會俄/語,他七十多歲的時候還能記得幾個單詞,我和俄/羅/斯的緣分,大概就是從一句他教過我的哈拉少開始的。”
“嗯。”他說。他看着她的臉,突然感覺到了無能為力,他隻能笨拙地用肢體動作安慰她。
“阿,一不小心說了好多,萬尼亞,你肚子餓了沒?我去準備早飯。”
“不過,因為在守/靈的時候聽多了大悲咒,我現在會唱一小段啦!”
“對了,我去中山陵的時候,還不知道中山先生是幹什麼的,南/京好熱的!”
“你在夢裡去過,37年。”
“嗯。”阿桃撓撓頭,“萬尼亞,我在拉貝那裡……數字隻會多,不會少。”
“我還去過jiang的府,他信基督還是天主來着,棺材裡是空的,外面有個十字架。”
一陣敲門聲響起。
“哎喲,我忘了!我答應要去保護羊群的!”小姑娘跳下去,“萬尼亞,我聽不懂她說話……”
“我來吧。”伊萬攔住了她,“你去把床榻什麼的整一整,咳。”
青年打開了門,用一種不是俄/語的語言和外面的農婦交流起來。
“我們在伊爾庫茨克。”他回頭,“小羊,你隻是背了我半天,就這麼快的嗎?比飛機還快?”
“嗯?庫爾斯克!”
“不不,不是坦克……小羊,附近有貝加爾湖的那個。”
“噢噢噢!我懂了!牧羊人!”
“不,你什麼都不懂。”伊萬無奈,“這裡的人不太會說俄/語,我要打個報告,看看能不能回西面去。”
“嗯。”
“出來看看大自然吧。”他邀請她出門。
遠處巍峨的群山,在陽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黃色的外衣,顯得格外美麗,樹林中飄出了幾條白霧,搖搖擺擺地朝他們招手。
“你看,就是白桦林。”伊萬把她架了起來坐在肩膀上,踩着雪地,走到了最近的一顆樹上,讓她去摸一個個小眼睛。
“Ялюблюдоберезки。”
“白桦,我将一直愛你,直到我死去?”伊萬輕笑起來,他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你是在和我表白麼,Да?”
“萬——尼——亞!”
“小羊對我來說很特别,你就像火焰一樣在我胸膛中燃燒,就像一種非常閃耀的東西在我面前閃閃發光。”
“那是什麼?”
“那就是光啊。”
“不用擔心,我會努力燃燒的。”他說,“畢竟,先有了燃燒,才有了光。”
“先有了你,你才發現了我。”伊萬把她放下來,忽俯身下來,吻住了她的唇。
她仰着脖頸,被人揪着頭發狠狠地吻着。他的舌頭靈巧過分地□□着她口腔,吸吮着她的舌頭,甚至還罕有耐心地引導着她回應自己。
“我的黑頭發姑娘。”
作者俺:這章對我來說很難寫,這麼說吧,我寫過的所有的小說情節都是我夢裡親身經曆過的,要不就是現實,然後關于我姥爺、姥姥,我的大學朋友,全是真實的事件,那時候對我的打擊很大,俺今年才20歲出頭而已,就遭受了許多生死離别;我有段時間懷疑過自己,因為我就是有預感,這預感可能是在兩三年之前,甚至是更早的時間就已經預警過了,關于蘇沐秋,我能感覺他是真的活在我的夢裡,我在夢裡救了他,但是我姥爺也是在雨天,過馬路的時候出了車禍,雖然知道這兩件事沒有任何聯系,但我還是忍不住去想一些其他的。
嗯,關于我想自/殺的話題,我會寫在阿爾篇,我和老王最鬧掰的時候是八國。
然後露露提起來白桦就不自然,是因為蘇/解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我之前那篇番外有稍稍提到過,但是沒有寫白桦林,他在白桦林裡叫我過去,給了我一個吻還有個勳章,然後差不多是靜靜的就躺在那兒開始抽搐。
結果沒死。鬧了個烏龍。也不算是個烏龍,伊利亞和伊萬分開了,伊利亞死了,你能想象我夾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之間的走路那種感覺嗎?他們又那麼高!!!我脖子都累了!
文中提到過的兩個歌曲,一個是我的黑皮膚姑娘,一個是我是黑頭發姑娘,這個是烏/克/蘭民謠,都挺好聽的。
伊萬說的那一句俄/語,就是下面翻譯的那個話。
又及,當我和露露說我的姥爺是我俄/語的啟蒙人時,他說了句謝謝。
又又及,早上好像夢見老王給我舞劍了,這是要幹嘛……?意在沛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