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傳來好大一聲動靜。
正在納悶為什麼去廚房拿了個菜還沒有出來的陳覓雁發現這姑娘一不小心打碎了菜盤子,正在把滴着血的手指往水龍頭下面沖。
血色滴滴嗒嗒的,滲透到水裡,流到下水道。
“怎麼樣,要創可貼嗎?”
“我——”
又是一聲響,這次是她跌倒在了地上。
“天呐,快起來!快起來,小黑,去叫人!”
“汪汪汪!”聞聲過來的小黑像箭一般的蹿了出去。
“我不用,我隻是,”阿桃吃力道,“我隻是……”
清澈的眼睛呆愣的望着土土的天花闆,上面斑駁不堪,角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蜘蛛網,橫梁在吱吱呀呀,眼看就掉下來了。
“我隻是,想哭而已。”
她一向不喜歡哭,有些事情是隻許自己在男人面前哭,而不允許在女人面前哭的。
她突然放聲大哭。
“别,管我了……”
一隻焦躁不安的狗繞着他狂吠。
“是這樣啊,我明白了。”大手撫上小狗的頭,青年糾結了一下,問,“你覺得我該去……”
“汪汪汪汪汪汪!”快點來啊!
看見他還是在沉思,小狗又叫了幾聲:幹嘛呢,那大金毛太壞了,你老婆傻不愣登的,差點跟人,啊不,一大金毛跑了。
“那……”
你怎麼跟個娘們兒似的唧唧歪歪的?
————
夢境本來是一個逃避現實的好去處,但是,現在連夢境也充斥着妖魔鬼怪。
好累啊。
她似乎聽到了門吱呀響了,大概是覓雁出去打水了。
小姑娘在床上躺着,翻來覆去,直到晨光的第一縷在她臉上徘徊,褪去了好久,才搖搖晃晃的從床上爬起來。
她每天早上正是睡眼惺忪的時候,大腦處在一個重啟狀态,必須要到洗漱完畢,才會運轉正常。
纖細的手指在背後摸索好一陣子,就是扣不好扣子,聽到門響了一聲,太陽直射在臉上,暖洋洋的,但是讓人睜不開眼睛,以為是去打完水的覓雁回來了,她閉着眼,又懶得,就喊:“親愛的——幫幫我。”
結果她感覺到了一雙不屬于女性的大手幫她把扣子扣好,動作很是親昵,每動一下,她就顫一下。
“你?!”小丫頭感覺不對,正在納悶狗子和大鵝為什麼不叫呢,便聽到頭頂上有人輕笑了一聲:“認不出我來了?”
鏡子裡也浮出一張熟悉的臉。
男人打量着在梳妝凳上的小家夥,她的表情不如他方才預估的那樣的狂喜,臉上全是愕然和迷惘,仿佛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糟糕了,王耀心裡咯噔一下,想,這事不好辦。
“阿耀!”
誰知道下一秒,這姑娘就哭哭唧唧的撲了過來:“嗚嗚嗚嗚嗚嗚!”
大腦重啟完畢的阿桃便很是用力的抱着他,像是快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後的希望,她哭得稀裡嘩啦,眼淚鼻涕亂飛,而男人沒說什麼,掏出手帕給花臉擦臉。
“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玩?”委屈巴巴的少女嗷嗚哭完了,打着嗝問。
“不是你要求,讓我來找你?”
阿耀,我累了。
在腦子接受到這句話的王耀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他這裡往常一般都是可以接受到她的大喜和大怒,而這麼平常的情緒也是十分少見。
他也做過夢,在街上走着走着,這姑娘沒有理由的在地上摔倒,等他回頭一看,她的身體成透明化,開始消失。
而她沒有驚慌,還有心思跟他笑:時間到啦,下一次見!
這樣的夢,出現過不同的場合,在戰場上,在街道上,在各種各樣的地方。
分析完她在想什麼,王耀捂着跳動不已的心髒,胸膛裡趴着一隻母蟲,張大了口,吮吸着,血液像一些小蟲子一樣在他的身上到處爬走。
阿爾弗雷德這家夥是真的敢拉着人一起去死!
他真的能做出來!
又怒又後怕的男人第二天就跑了過來,看着她在廚房裡摔倒。
王耀知道,她的ptsd表面上是治好了,實際上情況更遭了。
“是吖?”小丫頭嘿嘿傻笑了好一陣子,把頭埋進去,汲取着他身上好聞的香氣,“我還以為你不理我啦。”
“怎麼會呢。”
“但是我做錯了事……”
“你沒錯。”
“我有錯……”
她吸吸鼻子,她不應該和本田菊攪和在一起的。
這是血仇。
她是罪人,該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好吧,”青年摸摸她的發絲,“我原諒你了。”
“不!你不需要原諒我!”
“那麼,”王耀把他的大手伸出來,帶了一種憐惜和疼愛的意味。
阿桃望着那雙手,感覺上面閃着的是佛祖俯視衆人般的慈愛和悲憫,她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了,瑟縮了幾秒,準備後退。
這樣的寬恕,她不要。
她不配。
但男人可不許她逃跑,死死地夾住了她的雙腿。
“嗯?”
青年很是有耐心的等她,直到一雙嬌嫩的小手遊移不定的放上去,他合掌一拍,把她抓到了手心裡。
“你之前說,對你怎麼樣都行?”
“是呀!”
“好。”
“打開。”
“你幹嘛?”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面無表情。
王耀公事公辦。
“啊啊啊?!”
青年勾起了一抹笑容。
不似人類的笑容。
少女神情茫然,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睜大了。
“不喜歡麼?”
“不是……”
“所以……”
小姑娘惡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王耀面不改色。
“不習慣麼?”他自言自語,“可能是我們之前商量好的,稍微收斂了一點?你從前對這個是一點也不反抗的?”
俊美如神衹的青年皺眉,“不過嘛,你的反抗沒有效果。”
“不要!”
“終于,不容易啊。”
羞恥感幾乎把她拍在了地裡。
“咦,似乎有人來了。”
他把大衣老老實實的裹在她身上,然後就聽到了阿爾弗雷德的笑聲。
但是她動都動不了。
“寶!”
阿爾弗雷德興奮地打開門,下一秒就關上了。
等他再次進來,整個人的氣勢變了,極具有攻擊性,“王!你怎麼來了!”
“是不是很可愛?”黑發青年可看起來還是那樣的冷靜無情,甚至會以為他和平時一樣在辦公。
“……”阿爾嗅着,眼睛立刻紅了。
他笑了笑。
“看看這是什麼?”
“嗯?”王耀從大衣掏出一個扣子。
“這是……”他們那次丢的扣子。
“不要躲我。”
“嗚!弗雷德……救我!”
阿爾弗雷德舔舔牙,加入了進來。
“不行。”
“為什麼?!”
“不然你滾出去。”他甚至還伸出手将小丫頭臉上的碎發攏在了耳後,看着她眼神裡一片迷茫的失神模樣,輕輕一勾唇。
大金毛罵了一句,沒多說什麼。
“嗚嗚啊……”
“更喜歡誰呢?”
恍惚間,有人這麼問。
“别懲罰我了……”
“我們這是在疼你啊?”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