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林瑾瑜伸出手,林瑾瑜卻揮手拍開,将他推到一旁:“我來!”
說罷張開手掌,靈力彙聚掌心,而後一掌掼出,紅色的實心木門瞬間被破開一個大洞,四角卻扣得死死的,沒有打開的趨勢。
從外面便能看到,一條烏黑發亮的黑色鎖鍊死死纏繞在門把手上,鎖鍊有草蛇那般寬,鎖頭有拳頭大小,鎖眼處的孔都有小拇指粗細,可見其鍛造之艱難,堅固非比尋常,龔廣源為了将這兩人鎖死到一起下了多大功夫。
少女柔夷般的手從洞裡伸出,細看之下,還能看到白皙皮膚上泛起的淡粉色,以及些許露水一樣晶瑩剔透的薄汗。
那隻手展示出遠超常人能理解的野蠻力道,抓住下方懸着的鐵皮黑鎖,往回一拉,連帶門把一同扯了下來。
房門應聲而開,江楷踉踉跄跄從宴廳裡逃了出去,身影倉皇,沒顧得上和林瑾瑜打一聲招呼。
林瑾瑜深吸一口氣,倒是沒有和他一般難受,松了松領口,還算正常地走回季明煜的房間。
這倒不是她對季明煜有什麼多餘的想法,隻是覺得龔廣源既然敢對他們下手,說不準也會對季明煜下手。
眼見快要到他蘇醒的時刻,不能在最後關頭出什麼茬子。
她在屋裡焦躁地轉來轉去,始終壓不住心裡那陣火,舌尖和喉嚨燒得越來越疼,林瑾瑜舔了一口開裂的嘴唇,拿起桌案上擺着的茶壺噸噸噸灌了一通,猶嫌不夠,便去外面找丫鬟要水。
丫鬟或許是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不敢露頭,林瑾瑜巡了一圈也沒找見,隻好暫時離開季明煜的房間,到外面尋找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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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暴力破開的聲音驚動了在附近聽動靜的小厮,他躲在牆角,眼見江楷和林瑾瑜衣衫齊整,一前一後從門裡出來,知道事情辦砸了,連忙跑回去跪着将此間情況禀報龔廣源,得來一句怒罵:“沒用的東西!”
龔廣源昨夜睡晚了,這會兒剛起床,半裸着身子,眯在小妾腿上打盹,聞言立刻清醒了,起身怒目圓睜:“說了要下能藥一頭牛的量,你小子是不是怕事偷偷減了?”
“沒有啊大人!您的吩咐,縱使給小的十個膽子,小的也不敢亂辦!”
“那怎麼回事?”
龔廣源下床,在姬妾的服侍下把衣服穿了,先過去踹了小厮一腳,踢得他歪倒在一旁,才覺得解了點氣。
小厮捂着痛處哭喪着臉:“可能是江楷書讀傻了,有些人就是甯死也要學那柳下惠……”
“一個私生子讀個屁的書!滾!”龔廣源如同一隻憤怒的公牛,鼻孔裡噴着氣,手背在身後,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突然,他回眸看向床榻上袅袅婷婷坐着的小妾,“你去!辦不了他不用回來見我!”
小妾心裡一驚,忙矮身應下:“是。”
見她乖順,龔廣源驚覺自己能做出這決定可真是卧龍在世,江楷要是跟自己的小妾不清不楚,說什麼也得心中有愧,做事掂量三分。
他可是為了讨好此子犧牲巨大,江楷要是再不識擡舉,便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當下冷冷一哼,便要去找林瑾瑜。
江楷不敢,就别怪他搶占先機,到時候親上加親,諒他江楷也不敢造次!
正欲出門,便見外面一個下人匆匆來報:“大人——不好了!仙人點名要見江楷,現已知道他在咱們府中,要我們趕快把人送過去!”
龔廣源一拍大腿,身上的火登時消了,他沖倒在地上的小厮吼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找江楷!有解藥嗎?”
“解藥,解藥……”小厮六神無主,一時半會兒都沒敢回答,“大人,這給牛馬下的猛藥沒解藥!”
龔廣源登時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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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亂成一團,仙人那邊卻是誰都不敢怠慢,府裡人在後花園将江楷找到。
他比林瑾瑜難過太多了,被特殊對待,下了猛料,寒春時節,竟像是被悶進蒸籠裡,氣都喘不上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觀賞池,在裡面泡了一會兒,雖是渾身濕透,臉色卻沒那麼難看了。
管事忙不疊把人撈上來,換了衣服,送去城主府。
江楷混混沌沌,隻覺得一直被人推着走,等反應過來,已經被送入一間昏暗的卧房。
屋裡既沒有開窗,也沒有點燈,仙鶴屏風前,坐着一個散發紅衣的人,目蘊神光,五官與他有幾分相似,正若有所思盯着他打量。
江楷一個激靈,認出面前這位是誰了。
段瑞華,他小時候聽娘親說過,由于錦繡城還算繁華,段家駐紮地離得近,他便常常到城中來,從而和娘認識。
隻不過他娘是身份低微的凡人,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縱使有幾分情意,也抵不過門當戶對的權力和資源,他娘早已經不對他抱有任何期待,隻是遙遙隔着人群帶他看過一眼。
兩雙同樣的眼睛相互對視,段瑞華眼中的傷痛與落寞再也無法掩飾,他朝江楷招了招手:“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