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瑞華拂袖在江楷面前展開一道透明屏障,險險從熱浪底下将他護下來:“沒有家主默許,我敢這樣做嗎?家主早就知曉!”
段瞳不信,仍是一副質問的口吻:“這麼大的事,你竟然敢瞞我們到現在?”
“非是我刻意隐瞞,而是實在沒有合适的時機,往日你我各自鎮守一方,百年難見一面,”段瑞華無奈道,“當務之急,還是先抓住那魔頭餘孽。”
房間裡的灼人的烈火漸漸褪去,但天花闆和牆壁已經被燒穿,刺目的天光照到衆人身上,從三道虛影中穿過,打到地面上,竟然沒有留下影子。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遠處對比,便能輕而易舉看出傀儡和常人的不同。
段瞳在光線中惬意地眯起眸子,脫離了那個陰暗的環境,人竟也溫和起來,當即不與段瑞華争吵了,率先從牆壁的斷口處一躍而出,回頭催促道:“走啊!帶路!”
被鳳凰火燒灼後的斷壁殘垣映入段瑞華的眼睛,讓他面上的肌肉抽動幾下,但他不欲在這時發作,強壓下怒火,提着江楷飛身而下。
身後兩道紅光緊随其後,不消片刻,他們便抵達了龔廣源的府邸。
站在上空向下眺望,龔廣源的府邸占地還不小,大約有半個城主府那麼大,石徑、竹林錯落有緻,廊庑地下零星立着幾個衣着樸素的仆役。
要想直接在這麼大範圍内将人找出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三位分家家主不約而同将目光投向段瞳。
他修有一門瞳術,開眼之後,能觀察到方圓十裡之内的場景。
段瞳提起左掌,鳳凰火蓄勢待發:“你們誰見過那魔頭,說說吧,長什麼樣?”段瞳随意地朝江楷父子問話,他的眼睛越眯越小,在日光的照射下,愈發像一隻懶洋洋的貓。
江楷沉吟片刻,答道:“十六七歲少女模樣,身穿鵝黃襦裙……”
“等會兒!女的?”段瞳瞥了一眼段瑞華,“别是你這老東西又去哪裡招惹的風流債,讓我們幫你清算吧!”
段櫻适時發出一聲譏笑,附和他的話一般,兩人笑作一團。
段瑞華一言不發,這樣的羞辱他今天已經經曆了很多次,縱使他們再怎麼互相看不上,互相損落,終歸是同一個姓氏,最後都還是要為段家辦事。
果不其然,段瞳笑了一陣兒,見他不理,自覺無趣,将手抵在額間,雙目緊閉,灼灼火焰順着修長的手指爬上去,在額間落下一道紅色印記,虛空之中,似是張開一雙無形的巨眼,俯視整座府邸。
龔府上下所有人都感到心頭突兀地一跳,好像即将有什麼東西降臨,自己裡裡外外被剝得一幹二淨,放在惡意下面肆無忌憚地打量。
巨眼依次掃視過空蕩蕩的廂房、門闆破開大洞的宴廳、清幽的花園、甯靜的觀賞池,都沒有找到可疑的痕迹,最後停留在膳房的房頂。
那裡坐着一個豎着雙馬尾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明亮的黃色襦裙,雙手托腮,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正望着碧藍如洗的天空發呆,察覺到被窺視的瞬間,隔着百丈,朝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站起身撣去裙擺上的灰塵,像是迎接客人一般,熱忱地朝他招了招手。
“找到了。”段瞳緩緩睜開眼,眼睛猶是被炙烤過的顔色,半天沒有聚焦,不過他的嘴角已經彎起嘲諷的弧度,面向段瑞華,語氣譏諷:“一個練氣,就把你吓成這樣?不用你們,我一個人就夠了!”
語畢,整個人縱身而起,宛如一道紅霞,瞬息抵達膳房正空。
黑色的瓦片上已經沒有少女的蹤迹,下面房門虛掩着,少女白皙柔軟的手從裡面探出來,像一隻話本裡的精怪鬼魅,小幅度朝他勾了勾。
“故弄玄虛。”段瞳一邊鄙夷,一邊輕飄飄落到地面,跟着少女的指引走進屋裡。
倒不是他托大,隻是境界劃分如隔山海,非是想跨越便能跨越,少女即使想對結丹期的自己不利,起碼也得是築基圓滿。
更何況他隻是一具分身,受到傷害不會影響本體,縱使她有那傳說中神秘莫測的蠱毒,想對他下手,找不到本體也無計可施。
房門在段瞳進來之後關上了,面前裡漂浮着數以萬計的白色粉末,像是精靈一般遊蕩着起起伏伏,在窗棂中透進來的金色光束中甚至濃成一層朦胧的霧紗。
段瞳本能感覺到呼吸不暢,再加上屋裡不比外面亮堂,讓他覺得十分不适。
他其實是十分好相處的模樣,巴掌臉,圓眼睛,像個不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然而說起話來過于嚣張:
“你勾我進來做什麼?”
林瑾瑜沖他露出詭秘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拔出身後藏着的劍,直直朝他刺了過去。
“不自量力!”段瞳冷哼一聲,随意擡手迎上,鳳凰火虛凝成形,根本沒把林瑾瑜放在眼裡。
然而林瑾瑜隻是做做樣子,拔出劍唬得他出掌之後,反身撲向緊閉的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