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那道士得意,沈慕凝卻冷不丁拍了一掌桌面,震得那壇酒跳了跳:“你知道的事多,那怎麼賣符紙給我的時候,不告訴我,進鬼市還得付陰德?”
“咳咳咳!”醉道士差點被自個的酒嗆死,趕緊放下壇子,兩手一擺,“你這丫頭,我那會兒說得也不算不清楚。”
“哪句話提了陰德?”沈慕凝語氣平靜,眼神卻不善,“我一句都沒聽到,我倒是聽得清楚,你說改命有法,符紙管用,還誇我命硬走得進去。結果我剛進去就被黑無常當場抓了,差點擡去陽關道。”
“小祖宗,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命裡缺德。”醉道士苦着臉,“就算我同你明說,你就突然之間有陰德了?”
沈慕凝眯起眼:“那你進了鬼市,還換了命,看來陰德不少?”
醉道士得意道:“我?陰德無量,堪稱人間活菩薩。”
“那這位菩薩大人,敢問你的陰德哪來的?”
道士像是從酒裡醒了些分,語氣緩了下來:“我曾是道門棄徒,學藝未精,誤闖了鬼市。那一夜我看見了不該看的東西,回陽之後便多了一副‘鬼眼’,能見生死、能辨因果。說來你也許不信,這陰德,是靠替人送亡靈歸位、還魂歸土積攢的。”
沈慕凝忽地一笑,笑得格外和氣:“我信,我自然信,那不知這位菩薩道士,我把我家半條街的鋪子都送你,可否給我一百文陰德?如此一來,我就不用捉鬼續命了。”
醉道士:“想都别想。”
想都别想?慕凝反手就給他腦門上一拳。
“哎喲!”醉道士捂頭蹲地,“小祖宗,能不能好好說話。”
“打你是為了讓你好好清醒清醒,你既然陰德多,菩薩心,我又願把陽銀半數給你,你為何讓我想都别想?”
“陰德是記在生死簿上的,又不是銀子能分的!”
沈慕凝聞言,緩緩把拳頭收了回去,餘光悄悄瞥向玄冥,語氣略有些不甘:“果真如此?陰德真的不能借?”
玄冥神情淡淡,搖了搖頭:“不能。”
“……”沈慕凝沉默兩息,終于認命地歎了口氣,“那也就是說,我真隻能靠捉鬼來續命了。”
“捉鬼?短命丫頭,說來聽聽,你要捉那隻鬼?”醉道士揉了揉腦門,順手将酒壇子塞到腋下。
“二十年前,逃出鬼市的八隻惡鬼。”
醉道士頓時咳得連壇子都掉了:“那八隻鬼是什麼來頭?個頂個的罪孽深重!”
沈慕凝挑眉看他:“你不是陰德無量嗎?見我陽壽隻剩一年,好歹也出謀劃策一二。比如先說說那隻鬼最容易捉。”
“當然是‘生’鬼。”道士想都沒想。
慕凝望向玄冥,隻見他點點頭。
“那菩薩道士,玄冥大人說,這八鬼皆是有執念的鬼,既然生鬼是對于生有執念,那麼,你遊曆四方,可有瞧見有什麼地方有關于‘生産’的怪事?”
醉道士把酒放下,目光微微沉了:“還真有個村子,三年前我路過,天色怪得很,白日裡陰氣重得像下墳,村口貼着符,狗都不讓叫。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活人裝死,死人裝活,而且幾乎家家戶戶都抱着嬰孩。”
沈慕凝和玄冥對視一眼:“細說。”
醉道士搓搓手:“我混進村的時候是晚上。全村不點燈,我當時以為是風水不利,結果我一靠近那村口的荒地,就聽見嬰兒在哭。”
“嬰兒?”
“對,很清楚。哭兩聲停一下,我就想進去查查,結果村人突然全出來了,把我團團圍住,說什麼‘天命不可犯’‘莫壞生機’之類的,我看情況不對,就假裝中邪讓他們把我擡走了。”
慕凝緩緩問道:“那村子叫什麼?”
“這哪能記得,都三年前了。”
玄冥緩緩道:“杜家村?”
道士一拍大腿:“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兒!你怎麼知道的?”
沈慕凝轉頭看向玄冥,眉尾微挑:“你早上在酒肆也聽到了?”
玄冥不語,隻是瞥了她一眼,點點頭。
“你們這是要去?”醉道士眼皮一跳,“如果你們倆要想進去,你們這副模樣,絕對進不去。”
沈慕凝:“此話怎講?”
“那村子對外人極其避諱,尤其是生人入村。”醉道士搓了搓下巴,打了個酒嗝。
“你可有法子。”
“他們有一個破口,那村子人啊,極其看重生子。”醉道士望望慕凝,又望了望玄冥,笑道:“你們倆啊,可以扮成求子夫婦。”
慕凝:“……”
玄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