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低眉看那人，目光冰涼，那人卻隻當他是緊張，哈哈大笑幾聲，推着他往前擠。

火光将衆人臉龐映得通紅，玄冥那張素來冷白的面皮，竟多了幾分人氣。慕凝望着他玄冥被拉着轉圈、握紅綢、擠在火堆旁同跳，僵硬的動作和尴尬的表情時，她不禁偷偷笑出了聲。

就在這時，火光跳躍間，沈慕凝忽然瞧見火堆那邊的櫃台前，有好幾個孩子正抱着相同的破布娃娃，而那娃娃手腕上戴着與她相同的鈴铛。

她剛陷入沉思，就被身邊拉着她的婦人打斷，“姑娘啊，别發呆，一定要誠心圍着篝火繞上三圈，這規矩傳了幾十年了，可靈驗着呢！”

“大嬸，那除了繞三圈以外，可還有些其他的規矩？”慕凝裝作無意的問道：“比如說，這求子還有沒有其他需要付出的代價？”

“姑娘，這話是何意？”婦人的聲音裡多了絲警覺。

“大嬸，我聽人言，娘娘神通雖廣，卻也不白給福氣，有聽人說需要銀兩，還有人說需要壽元。”慕凝頓了頓，繼續道：“我也隻是道聽途說，不知是否是真的？”

婦人本欲開口，一旁卻忽然響起了鑼聲。

咚！

清脆而悠長的鑼聲在夜空中響起，頓時蓋過了笑語喧嘩。

緊接着，山道盡頭，一排披着紅绫的童子魚貫而出，手執木燈，腳步齊整。他們緩步走過火堆前，将燈一盞盞點起，在空氣中燒出淡淡香火氣。

咚！

第二聲鑼響過後，山道上的燈火忽地連成一線，如一條通往天界的火龍，從山腳蜿蜒至廟前。

忽然，人群前方有人低聲驚呼一聲：“接生婆來了！”

沈慕凝順着人群讓出的那條道望去，燈火照亮廟門，一抹影子現出輪廓。她身穿紅色長袍，衣擺垂地，上繡朱紅祥雲，臂間纏着紅線，袍袖末端挂着串串風鈴，走動時清響不絕。

她的面上覆着薄紗，隻露出一雙眼，眼神卻沉靜得驚人，她的目光緩緩掠過人群，再落到慕凝的身上時，慕凝竟恍惚覺得，此人似乎能看穿她命數深淺。

“行燈火禮。”有長老高聲開口，聲音洪亮。

廟前的童子齊齊轉身，執燈繞場，衆人紛紛跪下叩首。沈慕凝也學着跪下，餘光卻悄悄打量着接生婆。

接生婆并未出聲，她先從袖中取出一物，竟是疊得極小的符紙，朱筆書咒，輕輕一揚，那符竟在半空中自行燃起，火光不盛，卻飄起股異香。

緊接着，她終于開口：“請送生娘娘降福，賜我村中有願之婦得子。”

聲音不大，卻穿透煙火，穩穩壓住全場。

慕凝趁着衆人叩首之時，慢慢挪到玄冥的身側，低聲道：“玄冥，我的鬼差牌沒有反應，這接生婆，是人還是鬼？”

“活人。”玄冥望着那袍袖翻飛的紅影，目光微沉：“但是她的身上，沾了陰氣。”

就在此時，人群中所有女子手腕上的鈴聲都止住了，唯有慕凝手腕上的鈴铛，先是一聲極輕的顫動，像是誤觸，又驟然間“叮鈴”響作一串。那聲音非風起，也非撞擊，反倒像是被誰隔空挑起，淩空作響。

人群蓦地望來，孩子停住奔跑，連篝火都像安靜了半瞬。

而此時，廟門前的接生婆，正将一支朱筆插回袖中，眼底泛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姑娘，如何稱呼？芳齡幾何？來自哪裡？” 接生婆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着穿透力。

慕凝站起身來，望了玄冥一眼，見他點頭，便答道：“沈慕凝，年方十九，京城沈記棺材鋪。”

“看來，”接生婆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帶着穿透力，“送生娘娘很喜歡你。”

四周嘩然，婆婆們喜笑顔開，有人羨聲驚呼：“哎喲，真是得了緣的好命人啊！”

“居然有人能得到送生娘娘如此的垂憐，我原以為這不過是個傳說，沒想到真有人戴了鈴铛會無風自響。”

“今晚，”接生婆又道，聲音裡隐有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你随我一同上山，去見娘娘。”

沈慕凝心中一緊，這接生婆到底打得是什麼主意？她本想拒絕，卻被玄冥悄然地按住手臂，低聲道：“先應下她，我随後就到。”

她隻得微微颔首，佯裝驚喜，朗聲答道：“多謝娘娘垂憐，慕凝願随接生婆前行，祈得好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