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擾了我們的清淨,這會兒肚子正餓。我和大人去吃早茶,再順便去趟綢莊,挑幾匹漂亮衣裳,也好為後日的桃燈節做好準備。”慕凝頭也不回地說道。
待兩人走後,裴玖歌站在棺材旁,目光落在兩人離開的方向,眼底笑意不減,隻是那笑,逐漸變得冰冷起來。
“沈姑娘真是會挑人。”他喃喃道,“恐怕他根本就不是個人,而是隻鬼。”
蓬萊茶館就在前街轉角處,開了已有數年,是這條街上最氣派的茶鋪之一,三層樓,朱門金匾,門口常有小厮扯着嗓子吆喝,往來客人絡繹不絕。
但此時一到門口,小厮原本正拿着銅鑼要敲,眼睛一瞄見來人,頓時一愣,鑼沒敲下去,趕忙扔到一邊小跑過來:“哎喲,東家您來了!”
沈慕凝往裡走,笑道:“餓了。”
那小厮笑得眼睛都眯了,“餓得好,餓得巧!今兒廚房蒸了蝦餃、燒麥,還有剛起鍋的蟹粉湯包,東家想吃哪個我都讓人端上去!”
慕凝道:“好吃的都上來,好生照顧我旁邊的這位貴人。”
說話間,還望了眼玄冥,那眼神在說:陽間我請客,陰間你付錢。
正說着,裡面的掌櫃也聞聲趕出來了,一邊招呼人上好茶,一邊笑眯眯地迎着來人,“诶喲喲,這不是咱沈東家嘛,喲?今日還帶着這位俊男,這桃燈節快到了,咱東家的‘桃花’也來了啊!”
沈慕凝腳下一頓,臉皮抽了抽,恨不得往他的油臉上揍上兩拳,卻耐住了性子,低聲道:“以後别說這種話,惹得我家貴客不高興了。”
她在心裡直搖頭:和玄冥出來一趟,街上的女子八成都眼毒,盯着玄冥看,但這算不得什麼問題。問題是做慕凝這一行的,熟人多,嘴碎的熟人也多,她和玄冥并肩走一塊兒,說不定明日謠言就能從茶鋪傳到城門口。
“是是是。”掌櫃嘴上答應的勤快,笑容卻絲毫不減。
說話間,便将兩人帶去了二樓,樓上設有雅間,臨窗一側可望見街景,是茶館裡最好的位置。
沈慕凝甫一坐下,就給掌櫃斟了杯茶,親自推到他手邊,笑道:“掌櫃的,今日我不光是為了吃個早茶,還為了向你打聽點事兒,請問你可知道江清甯?”
掌櫃的捋了捋花胡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道:“你是說那江夫人?”
“正是。”慕凝道:“我今早聽說了,說是……人沒了?”
“唉。”掌櫃一聲歎息,眉頭一皺,“可不是,不久前還來咱這兒買了茶,說是要回娘家,誰想今早就傳出她投了河,說是自己尋的短見。”
“她那樣的人,會尋短見?”慕凝端茶盞的手不動聲色地緊了緊,“掌櫃的,你可知道得詳細些?”
掌櫃的瞅了她一眼,見她是真心想聽,便咂咂嘴,放下茶盞道:“這江夫人啊,那可是我們京城當年出了名的美人兒,年少時在女紅館學藝,師傅說她做的繡活兒能拿去獻給宮裡。可惜那時候她模樣太好,連皇城根下的公子哥兒都有人打她主意。”
“她那時也算嫁得好,戶部尚書方大人,那時年紀輕輕就入朝為官,人又長得體面,一對俊男美女,郎才女貌。”老掌櫃歎道,“隻不過……”
沈慕凝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他的神情,“隻不過什麼?”
老掌櫃微頓,壓低了聲音,道:“唉,表面上是好,可江夫人過得是不是如意,那就隻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了。”
“這些年,外人都說他們舉案齊眉,夫妻情深,可若真是情深,尚書大人怎會在婚後年連擡八房妾室?”
“八房?”沈慕凝挑了挑眉,“江夫人同意的?”
“自然不願意,可有什麼用呢?”老掌櫃搖頭歎息,“她出身雖不低,卻終究敵不過男人的‘開枝散葉’之說,隻能是忍着,開始連續好幾年,我瞧着她來到咱們茶館喝悶茶,隻是後來,來得少了,以為她日子好過了些。”
“沒想到出了這事。”老掌櫃的歎道。
“所以,依您看,江夫人投河,是因婚姻不幸,還是像傳言那樣,她忽然在幾天前開始變老了?”慕凝問道。
“都不是。”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她是中了桃燈節的詛咒。”
“每年在桃燈節前後突然變老的人,全部都不約而同的投河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