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等第一。
林見歡的一副墨菊行軍圖,成為了全場的翹楚。
就像是平地一聲驚雷,引起滿座嘩然。
衆人呼吸停滞之時,賀芍藥興奮開口:“好生氣派的畫,當得第一,當得第一。”
大殿之上,餘嫦滿眼不可思議,單說這幅圖的筆鋒落處皆是靈氣,就不是一朝一夕可練就的。
林見歡不過一小戶丫頭,怎麼會有如此雅士趣意?
可衆目睽睽之下,萬般做不得假。
她鎮定神色,看向跪拜的身影,淺淺開口道:“不知歡兒這幅墨菊行軍圖,意在何處?”
林見歡落落大方,回道:“回娘娘的話,此圖不僅是為了祭奠為天辰戰死的千萬将士,也是為了贊譽保家衛國沖鋒陷陣的熱血兒郎。”
畫架上的圖中,是千萬盛開的墨色菊花,而菊花孤墳之上,是駿馬奔騰的将士,畫卷氣勢恢弘,落墨之處皆是豪氣。
其中,有小姐不服道:“不過是投機取巧。”
落到賀芍藥耳朵裡,不由冷嗤,回怼道:“錦衣玉食的小姐,到底也沒有這般體恤關懷之心。”
她雙腿岔開,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揚起下巴掃過在場衆人,“你們若是能畫出來,便不會在這說嘴了。”
被怼的女子臉瞬間紅透了,沒想到小聲指指點點還被發現了,趕忙閉嘴不再多話。
林見歡唇角帶笑,對于這甲等頭銜的取得沒有半分驚訝。
餘嫦心裡滋味難明,可面上還是要做那端莊模樣。
她從掌事姑姑手裡接過金花,步步走下台階,遞給了林見歡,語氣悠長,“小王妃當真是讓本宮刮目相看啊。”
林見歡俯身叩謝,“謝娘娘恩典。”
餘嫦垂眸端詳眼前的女子,她五官分明,算不得上乘的容貌,但絕不落俗,特别是那眉眼間的隐約貴氣,為她平添了幾分清冷。
“你可以向本宮求一個額外的賞賜。”
林見歡再跪,“臣女想求娘娘為匾額題字。”
餘嫦眉尾輕挑,“你倒是會讨賞。”
若是她題字,相當于庇護。
這林見歡,當真是聰明。
她重重看了眼垂頭恭敬的林見歡,旋即拂袖上座,“甲等已定,不日便會傳書京城上下。”
林見歡眸光漸明,這貴女之路,從前她走了十幾年,如今再回首,不過隻需幾載。
宮宴結束後,小姐三三兩兩朝宮門走去。
賀芍藥同林見歡說起大漠邊疆時滔滔不絕,順帶還贊歎了一番她的畫作。
“改日早朝,我定要向陛下提及你這幅墨菊圖。”
說來,那位小姐說得也沒錯。
林見歡她确實有投機取巧,京城小姐大多崇尚色彩絢麗,而又因是皇後生辰,自然人人都想要用五顔六色來渲染。
此時她單單用墨汁作畫,必定會讓審美疲勞的餘嫦眼前一亮。
這隻是一點,最重要的是,她想讨得歡心的人不是餘嫦,而是陛下屠刃。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賀芍藥會如此仗義,竟為她省了找人造勢的錢。
謝府馬車前,她朝賀芍藥笑了笑說,“改日若有機會,請你去喝一壺桃花醉。”
賀芍藥翻身上馬,應了下來,“我可是記下了,你莫要賴賬。”
二人說話間,不遠處的昏暗燈火下,一藍衣公子伫立而觀。
他看向林見歡的眼眸裡充斥着侵略和殺意,又頃刻間随風散去。
~
謝府。
林見歡下了馬車,手裡的金花在月光下泛起金光。
春桃努努嘴,想說的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林見歡并未察覺,提裙朝東院走去。
此時的東院中,隻有屋檐點了燈籠,若不是腳底的夜明珠亮如白晝,隻怕是要撞個暈頭轉向。
林見歡擰眉,看向了守門的丫鬟,“小王爺呢?”
謝淮舟何時有這麼省錢的時候,竟連燈燭都舍不得點。
丫鬟怯生生擡眼,又飛快低頭,“奴,奴不知。”
林見歡沒有再問,偏頭吩咐春桃,“胃有些發膩,想喝點湯。”
春桃诶了聲,“奴這就做一碗解膩的湯,主兒且等等。”
梨花木門開合,林見歡順着黯淡的月光,找着燭台。
突然間,疾風吹過,帶起一陣沉檀香氣。
冷冽,又溫熱。
林見歡大驚,燭台瞬間翻倒。
下一秒,一雙大手扼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把她禁锢在懷中。
銅鏡照射下,映出了那繡金袖角。
林見歡不明所以,嗓音薄怒,“謝淮舟,你這是做什麼?”
月光下,是少年郎陰郁的臉。
他寸寸收緊,直到二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才作罷。
“林見歡,歡裕二字從何而來?”
謝淮舟話語中三分酸澀,七分冷然。
“你監視我?”
林見歡故意避而不答,“一個名字罷了,能有什麼來頭?”
她心涼半截,宿敵不會知道已經猜出了她是誰,所以要殺她滅口?
思索間,她脖頸上傳來熱氣,少年郎低沉的嗓音飄進她的耳中,“若沒有來頭,為何宋明玉會那般情急?”
林見歡臉上浮現不悅,腳下用力踩在了錦鞋之上,“謝淮舟,你說話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