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條狹長的走道，光線越發昏暗，像走進光的漏鬥，盡頭是黑洞洞敞開的衛生間。她打開燈，衛生間地闆和牆面的瓷磚在光裡泛着沉澱的髒黃，應該沒有翻新過。她取出用來檢測血迹的魯米諾試劑，噴灑在牆角，果不其然瓷磚上逐漸浮現片片熒藍。

這間公寓裡發生過兇殺。

雖然早有預感，但接下來的發展還是稍微超出了她的預料。

熒藍，到處都是熒藍，整個衛生間都變成熒藍的水族館，原來一下子就找到血迹殘留地不是因為運氣好，而是鮮血曾經肆意塗抹過所有牆面。藍色在燈光下散發冰山般的幽幽冷氣，稍微想象一下将所有藍色替換成血紅，就足夠人寒毛直豎了。

塔尼亞穩住情緒，順着延伸的藍色走出去，車轍般的拖拽痕迹一路爬向盡頭地下倉庫入口。

入口鎖着，她輕輕撬開鎖，舉着手機一步步往下。雜物将無光的倉庫填滿，一股防腐劑和化學藥品刺鼻氣味混合着。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腳下忽然踩到軟綿綿的某物，手機燈映出地面上近似手臂的東西，燈光往上，一寸寸描摹，身軀，前胸，脖頸，最終與一張青白的死屍面孔對上視線。

——然而擁有同一張面孔的人，幾分鐘前還在和她交談。

這個女人的二重身殺死了她自己。

結論帶來的戰栗如冰涼雨水滑過後背。

不止如此，按照衛生間的出血量，恐怕這一家都已經——

思索之際，耳後忽然響起輕微腳步聲。塔尼亞迅速躲閃開，一把冰錐擦着她的發尾捅刺過去，她轉身後退拉開距離，微弱手機光劃亮襲擊者的面孔，十七八歲的男孩面孔蒙上薄薄亮白，鐵青的面色越發森冷可怖。

他二話不說，抄起冰錐繼續朝她襲來。她一矮身，掀過蒙塵的家具罩布揚了他一臉。最初的沖擊過去，她很快發現這些所謂的二重身身體機能和常人差不多，并不是什麼難對付的怪物。她繞開對方發狠卻笨拙的攻擊，抓住機會攜電擊器抵上他後背，火花電流瞬間閃過，他像抽了骨頭般癱軟在地，隻偏頭露出一隻眼，目光冰冷怨毒地盯着她。

她正準備铐住他，頭頂忽然響起紛沓腳步聲，擡頭隻見哈德森太太像憤怒的母鬣狗，頭發散亂踏下樓梯朝她撲過來，隻是很快被跟上來的傑森控制住。提姆按住她在尖叫中瘋狂揮舞掙紮的雙臂，歎氣說：“到此為止了，太太。”

“你們殺死了原本的自己，對嗎？”塔尼亞不明白，“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眼見鎖藏起來的血腥秘密被揭穿，女人便也不再掙紮，面上殘留的歇斯底裡沉冷下去，奇異地嘲諷，“不，你什麼也不知道。如果不殺掉另一個自己，那麼死的就會是我。”

*

正義聯盟，瞭望塔。

屏幕上投影出計算機構建的立體模型，光影勾勒一道深入地殼的垂直洞穴，仿佛某種蒼藍色的、史前巨蟒的化石。半機器人調整着模型，分析道：“檢測并沒有在洞穴内發現閃電俠的蹤迹，但發現了其他值得在意之處，洞穴底部存在空間扭曲的痕迹，應該是某種超自然力造成的，覆蓋範圍還在緩慢擴大。”

蝙蝠俠低聲道：“這和哥譚的事存在關聯。”

“如果将它們都歸類為不同平行宇宙相互碰撞的影響——那麼是的。”超人說，“我們生活的世界并不孤立，而是相互聯系的整體，就像一枚石子抛進湖裡會激起漣漪，如果出現在哥譚的平行宇宙來客是那些石子，那麼最近世界各地發生的地質異變，就是類似漣漪的伴随現象。”

“我需要知道這一切發生的原因，”蝙蝠俠說，“還有那些多出來的人，來自一個怎樣的平行宇宙。”

所有人都讀懂了他的意思。一個來自平行宇宙的羅賓就已經頗具威脅性，那麼接下來會不會出現第二個蝙蝠俠，第二個神奇女俠，甚至是超人呢？他們是否和羅賓一樣也對這個世界抱有敵意？

那将是一場災難。

*

伯恩利區居民街，三人偵探小隊走出陰森老舊的公寓樓。他們報了警，警察來後發現地下倉庫的屍體自然明白怎麼處理，但這事還遠遠不算完，這間公寓隻是冰山一角，背地裡數量衆多、來路不明的影子二重身正在悄無聲息地侵占哥譚，最近發生的失蹤報案，恐怕都代表一個人被殺死替換。

塔尼亞不明白為什麼本人和二重身之間一定是你死我活的關系。

正想着，提姆那邊忽然收到迪克的來電，他還沒開口，就被迪克急切地搶白道：“你們調查的怎麼樣？方便的話可以來支援我嗎？阿卡姆這邊又有犯人越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