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隻餘一點殘光時,白硯川接到了人。隻是當他掀開馬車的拉門,看到許久未見的齊秋行的時候,不免被他的模樣吓住了。他從未見過兩個人是這般模樣。
齊秋行的眼眶下烏黑一片,兩邊額角的發絲垂落半遮住臉。衣衫上沾着絲絲血迹,整個人低頭看着懷中的人,可面色木然,像是被抽去了心神。
齊階被他抱在懷中,臉色白的像雪,緊閉的雙眼更是一副了無生機。
他實在沒有料想是這樣的沖擊。
“怎麼回事。”白硯川壓低聲音問,他雖然着急,但自己若是也慌亂隻怕會讓齊秋行六神無主。
齊秋行對外界仍有知覺,見是熟悉的面容,微微一動,像是見到了一絲希望,眼神亮了一些,說道:“王叔他被人下了毒……你得快去找能解毒的人。”
白硯川聽罷,心中明白了幾分,隻是眼下就要入夜,看樣子要立刻往回趕,隻好對着車内伸出手來:“先不說了,你先讓他下車,你們換輛舒服些的馬車我們就走。”
“好……”齊秋行點頭答應,白硯川本想要從齊秋行手中接過齊階,但齊秋行明顯地抗拒讓白硯川的手頓在半空,雖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還是幫着他将齊階抱下了來。
等齊秋行和齊階換上了寬敞的馬車,白硯川已經傳信回去說明情況,隻不過這回他留了個心眼,也給白丞相傳回了一封,讓他去找擅長解毒的大夫。
白硯川知道眼下要緊的事是維持住齊階的性命。于是找來兩人随行的人挨個詢問,不多會便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萬幸是先前淩郁來派出的護衛隊中特地加了一位大夫,原先隻是怕路上有個風寒以防萬一,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看來還沒有結束……”白硯川想到之前的刺殺,不免将這次中毒也聯系到了一起。明着暗着都是奔着要齊階的性命去的……上次有驚無險,那這一回呢?
路上的間隙,齊秋行的狀态好了許多,大夫又給齊階剛放完一回血,白硯川就上了馬車。馬車裡的坐凳已經撤掉,車裡鋪上軟墊。齊秋行靠着車的一角坐下,依然将齊階抱在懷中。
白硯川看着二人一副生死相依的模樣,一絲異樣從心中升騰,隻是介于齊階還處于危險中,也沒有心思細究。
“現在能說一說是怎麼回事了嗎?”
齊秋行有了白硯川這個可靠的人在,人也精神許多,他理清思緒和白硯川叙述發生的事:“王叔他中毒了,是下在驿站的燈油中的。随行的有大夫,可是查不出是什麼毒,隻能先用了藥,還放了許多血。”說完他垂下眼,自己手中承托着的齊階的手腕上正纏着紗布,微微地沁出一絲殷紅。
白硯川問:“隻他一人中了毒?”
“是,隻有他的房裡燈油是有毒的。我拿驿站所有的人都問過了,房間是當場分派的,燈油也是前客走後新換的。”
沉默片刻後,齊秋行又道:“我多希望此刻中毒的是我,而不是他。”
白硯川在心中一歎,嘴上說道:“無論是誰都不好,你和王爺都很重要。”
“你還記得在戰場時,我曾問你,若真到生死線上,你最後一個會想到誰?”
“記得。”白硯川那時想過,但他的答案很模糊。可能是齊秋行,也許是他父親,又或者是他一路走來所了結的無數亡魂。
“我那時腦海中想的人就是王叔。”
“你……”白硯川不知該說什麼,他不能明白齊階也就回來不到一年的時間,怎麼就會在齊秋行心中占據那麼重要的地位。
即便他們是叔侄的關系,也不該如此。
“若不是王叔他睡不着過來找我,隻怕……就會一睡不起了。”齊秋行心中後怕,他感受着懷中人微弱的脈搏,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事。
昨夜齊階中的毒發作,他呼喊來人,護衛聽聞便都趕了過來,其中大夫一看齊階的臉色便覺得不對,趕緊來探齊階的狀況,看完眼舌鼻息,又摸了脈搏立馬告知齊秋行。
“齊公子這是中了毒,得趕緊解才行。小公子,你可知道他先前碰了什麼東西,或者食用了什麼?”
“一路的吃食大家都是一樣的,不能隻有他。”齊秋行想了想,看着已經昏厥過去的齊階,盡力的讓自己鎮定下來。
“先去他房間看看。”齊秋行帶着大夫去了齊階入住的房間。
“這看來是急發的毒,若是吃食沒有問題,那大概率就在這裡了。”大夫思量過後,開始翻查齊階的房間,等他注意到矮桌上早已熄滅的燈盞後,立刻拿着燈盞去了其他房間做了比對。
齊秋行跟上去,忙問:“如何?”
“油脂顔色不一樣,這裡面的燈油發青,想來是借着燈油燃燒後吸入煙霧來下的毒。”
“那如何能解?”齊秋行懷揣着希望問大夫。
“眼下分别不出什麼毒,隻能喂下清毒的藥劑,再輔以放血看看能不能先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