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過來了。”殿内小跑回來個侍女，輕喘着氣來到齊階的床榻禀告。

柳侍醫一聽正主來了就退到了一邊，把床榻邊的位置空了出來。

姜王後快步走進外殿，身後還跟着江姑姑。兩人一前一後，人還未到，珠玉環佩的聲響就入了齊階的耳朵。也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後的後遺症，齊階感覺自己現在對聲響很是敏感，聽什麼都格外的清晰。

王後踏入内殿，一眼就望見了半躺床榻上的齊階，她身形一滞，幾乎是瞬間，那一雙眼中便蓄滿了淚水。她走到齊階面前坐下，看着齊階蒼白的臉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臉頰，幾顆眼淚就如斷線珍珠似的跌入柔緞的被面之中。

齊階本來心情還好好的，可見王後通紅的眼眶自己也被勾的難過了起來。他這回出事，雖然清醒的時候不多，但好歹又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心态上豁達不少，反安慰起了王後。

“怎麼還哭上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都沒事了。”齊階有些哽咽，一隻手也覆上了王後撫摸着自己臉頰的手。

可王後聽了卻還是止不住地落淚。她看着眼前的人，原本紅潤的臉頰如今幾乎沒了肉，還有隔着衣裳都能感知到的消薄雙肩。等目光又順着齊階的手臂來到手腕，看到他手腕上的紗布因為之前把脈而偏移，露出放血時割開的傷口時——就是這一眼，王後的心便緊緊地被揪起，通體痛徹。

她的淚紛紛落下，幾乎是語不成調地泣聲問齊階：“疼麼……還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齊階趕緊搖頭。他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落淚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王後會這樣的失态，畢竟上回齊秋行遇刺時，王後也隻是顯得慌亂一些。

王後這樣的反應之大讓齊階不能預料。可這也不就是說，王後的的确确是真的擔憂着關心着他嗎？除了陳珂和齊秋行，這世上依然還有人如此為自己牽挂難過，如此，這一生到此已然值得許多了。

齊階覺得心頭被感染地也溫熱了起來，更輕聲細語地安慰起了王後。

王後知道自己不該如此失态，又因着旁邊還有人在，強迫自己恢複了平靜，她收了眼淚對齊階說道：“你王兄和丞相在殿中議事，秋行也在，等會就一起過來了。”

“王兄國事繁忙，我既然沒事了，也别多費心了。”齊階嘴上這樣說着，心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齊階在朦胧的一段回憶裡，對當時解毒時的情形還有些印象。他記得當時身體感受到的痛苦，是如今至往後都無法言喻的感受。可等真的過去了，就好像也沒有那麼痛苦了。

雖然那期間有無數次，他覺得自己會被無盡的痛苦折磨過去，可每一次面臨崩潰時，又會在齊秋行的呼喚中咬牙堅持。一次又一次的苦海之中，齊秋行成為了他的舟和槳。

所以在齊階蘇醒的時候，最想見到人當然還是他。

也許是有情人的心有靈犀。齊階這時又聽到了一種珠玉摩擦着衣物的聲響。他不由地望向殿外，齊秋行正好奔踏入宮殿，幾步就來到了内殿門口。

就要見到相見的人時，齊秋行卻停下了腳步。

他隔着清淺的幾步不再前進。但遙遙相望，依然可以傳情。

兩雙眉眼相對，時間仿佛不再流逝，隻有彎如水湖，一片清澈。

都映照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