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是男子,又何必會刻意僞裝?”趙是觀往她的臉上一指,她馬上明白過來了——剛折騰了一番,出了一身汗,臉上的黃粉和雀斑已經掉了大半。看起來确實是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趙是觀思忖了一會兒,笑着說,“一天見了兩次,我們也算是有緣了,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或許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淩寒枝誠懇的說,“您是王爺,我是宮女,天壤之别,還是保持距離為好,免得招惹是非。”
“我總覺得你在刻意回避我,是因為我母妃的緣故嗎?我看你跟着二皇姐,你是皇後娘娘宮裡的人吧?”小船遊進橋洞裡,燈火被抛在身後,他的聲音也跟着暗了下來,“還是說,你也嫌棄我是個災星?”
“什麼災星?”
趙是觀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五月初五出生的,是克父克母的命,那時又剛好天下大旱,風雨不調,人人都說我是災星,父皇不喜歡我,母妃怕我連累她,在我出生後第三天就把我送去了道觀,此後我與我的母妃、六哥也就是一年見一次,生分得很,旁人因為我的身份,對我倒是有幾分笑臉意,可我明白那些都是假的,這世上根本沒有我可以親近的人。”
他有些醉了,醉玉頹山的模樣,讓淩寒枝無端想起趙是瀾——到底是親兄弟,眉眼間還是有些像的。
他覺得呼吸不暢,順了口氣才說:“從來沒有人幫我慶賀過生辰,因為我的生辰會讓他們想起我是個災星。”
淩寒枝自己也是背着不祥之人的名号,對趙是觀的遭遇頗為感同身受。
她語氣認真地說:“如果王爺不嫌棄,我倒是可以備份薄禮為王爺慶賀生辰。”
趙是觀一驚,盯着她的眼睛問,“真的?不許騙我?”
淩寒枝點點頭,“真的。”
說話間船已靠岸,趙是觀聲稱忘了帶錢,便從袖間拿出一枚質地細膩的玉牌要遞給船家做抵押,那是宮裡的通行令牌,可不能随意在外面流通,淩寒枝忙攔着他,自己掏出一串銅錢給了船家。
“哪有姑娘家付錢的道理?我把玉牌放你這,哪天我帶錢了再從你這贖回。”趙是觀把玉牌塞到淩寒枝手心,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轉身跳上了岸。
“你的東西我不能收!”淩寒枝追不上,隻好隔着人群喊。
趙是觀并沒有回頭,隻是潇灑地揮揮手,“你總是有意避着我,東西在你那我就不怕你不來了。”
*
趙是瀾與陸棠溪相約于相思湖遊湖,人群熙攘,兩人在一片喧嘩聲中一前一後登了船。
兩人衣着樸素,行事低調,在旁人眼中,他們和其他相約遊玩的普通男女并無兩樣。
船家是自己人,等船離了岸,陸棠溪才放心開口,“那宮女死了,一屍兩命……上次我和你相約在禦花園祭奠仙夢,章貴妃想設計你我私通讓皇上徹底厭棄你,我本想引瑞王來,讓他和那宮女的事情被皇上知曉,想着皇上要是肯認這個皇孫,那宮女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可惜了。”
“這就是她的命了,你我都盡力了,你要明白,我們做再多事也是沒用的,即使父皇知道趙是滄和那宮女的事,也未必肯認下那個孩子,宮女的血脈,他是不願意認的……”
趙是瀾搖頭苦笑,“比如我,要不是皇祖母逼着他認下我,他是不肯認我的,要不是皇祖母……那宮女的下場就是我和我的母親的下場!”
“長哥……”陸棠溪扶着他的肩膀,一時語塞。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說正事要緊……”趙是瀾突然沒了聲音,他望向對面,手指頭一點一點收緊,目光也漸漸冷了下來,陸棠溪側過臉,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認出了對面船上摟在一起相視而笑的兩人,驚呼出聲,“那不是淩寒枝嗎?她怎麼和趙是觀在一塊?他們難道有私情?”
趙是瀾面色陰沉,一語不發,陸棠溪睫毛一顫,“難道淩寒枝是章氏的人?”
“上次你說她碰到了沈藤清,要不要……”陸棠溪的眼神變得像鷹一樣鋒利,幹淨利落地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趙是瀾搖了搖頭,神色微動,“目前還不能确定淩寒枝是不是福壽宮那邊的人,如果她真是福壽宮那邊的,我們貿然殺了她隻怕會打草驚蛇,引起章氏的疑心。”
陸棠溪有些擔憂,“但我看你剛才的表情……你是不是對她……”
“你會錯意了吧?我對她?怎麼可能?”趙是瀾冷笑,緩了緩又說,“淩寒枝确實是有幾分姿色,但你我相識多年,自是明白我的為人的,我又豈是耽于情.色之人?我和母親所受的屈辱、仙夢和你爹的仇,我沒忘過,也永遠不會忘!”
“我又何曾忘過?這些年來我一直瞞着趙是滄練習武功,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手刃仇人,我知道你不會忘記心中大義,我隻是想提醒你,她和趙是觀似乎關系不一般,她,我們不得不防。”
兩人相視而笑的場景在趙是瀾腦海裡再次複現,他仰頭喝完杯中殘酒,喝得太急,從喉嚨嗆過的辛辣讓他的眼睛微微泛着紅,“淩寒枝現在隻知道我有暗衛,并不知道我背後還有一個暗衛組織,即使她向章氏通風報信,眼下無憑無據的,章氏也不能拿我怎樣?”
陸棠溪點點頭,“一切聽你的,不過我們以後行事要更小心才是,不能讓淩寒枝再發現端倪了。”
回到東宮後,趙是瀾叫來陳芳存,問道:“太子妃呢?”
“太子妃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