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渲搖搖頭，擡手揮散了不存在的兩個小人，放下碗和筷子站起身追了過去。

江渲猛地推開門，随後就看到根本沒走，站在門口吹風的秦岚，他“秦”字都要出口了，硬生生咽了回去，氣惱道：“一言不合你就走，講不講理。”

秦岚：“？”就出了個門也算走？

秦岚轉過身冷冷看着江渲，雙手抱臂，沒有開口。

江渲無奈扯着秦岚衣袖将他往裡拉，道：“我說，我說。本也不是多大點事，值得生悶氣嗎。”

“……”秦岚還是沒開口，但是任由江渲将他拉了進去。

江渲拉着秦岚坐在軟榻上，思量了一會兒，斟酌開口道：“我其實……并不算是獨生子。”

“我媽當初查出懷孕時，是對雙胞胎。”

“……我媽心髒不好，雙胎帶給她的身體壓力太大，醫生建議減胎，否則可能會危及生命。”江渲垂下眸，語氣平靜，“我爸不願讓我媽承受這麼大風險，軟磨硬泡，終于讓我媽同意減胎。”

“我很幸運，成了被留下那個。”

江渲說到這，秦岚已經猜出大概，眉眼間的冷意散去，蹙着眉，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

“别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安慰。”江渲輕易辨别出秦岚眸中情緒，搖頭道：“我爸媽很愛我——我得到了全部的愛。”

“——他們從未和我提起過這個弟弟，是我自己發現的。”江渲偏過視線，盯住了虛空中某一點，道：“錢、愛、陪伴。爸媽從不吝啬，給我想要的一切。”

“我也曾拿着産檢單去問爸媽為什麼不再生一個彌補遺憾，爸媽隻是抱住我，笑着說有我一個就夠了。”

說到這，江渲的語氣低下來，眼中情緒很沉：“……看見皇後，我就在想。現實世界的我，如今是什麼模樣。”

“是還支離破碎地躺在冰冷馬路上嗎？是被撿起來送到醫院縫上插着管苟延殘喘嗎？還是已經承受數不盡的淚水和哀悼被埋入地下？”

“……我要是真的死了，我爸媽怎麼辦？”

最後，江渲顫抖着問出一句，眼中星光閃爍，暈開燭光：“我爸媽不得傷心壞了啊。”

怪不得。

秦岚看着江渲被長發擋住的側臉，在心中想道。

怪不得江渲在聽到失敗就會面臨湮滅的任務時會這麼激動。

怪不得在看到行為瘋癫的皇後時江渲的神情不似恐懼，也不似厭惡。

原來不是怕死，而是擔心在另一邊的親人難過啊。

“……會回去的。”秦岚握住了江渲微微顫抖的手，将熱意傳遞過去，肯定道：“我一定會帶你一起回去的。”

江渲沒有掙開秦岚握着他的手，偏過頭不去看秦岚，用另一隻手蹭過眼角，含糊道：“我當然會回去，不惜一切代價我都要回去。”

“……所以你别給我添亂，我一步也不能走錯，誰知道重開一次現實世界會過去多久。”江渲眼角微微泛紅，但神色與語氣已經恢複以往平靜。

秦岚：“？”

添亂？我？

“我可不想曆經千辛萬苦回到現實後發現已經……”物是人非。

秦岚看着江渲眼角紅痕，在心中歎了口氣，決定寬宏大量一晚，不與江渲計較。他伸出手，将江渲拉了過來。

“不會的。”秦岚沒有感到多少阻力，輕易将江渲拉到自己懷中，重複道：“不會的。”

江渲在感受到從秦岚胸腔傳來的震動後才輕輕掙了下，小聲不滿道：“做什麼，我不需要安慰擁抱。”

“我需要。”秦岚輕松将江渲這點微不足道的反抗壓了下去，一隻手按在江渲後腦，壓向自己的肩頸，道：“不用擔心，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帶你回去。”

秦岚懷中溫度與父母懷抱很像，都是那樣溫暖，江渲腦中又劃過皇後溫柔而悲涼的神情，眼眶又是一紅。

他沒再拒絕秦岚的懷抱，突然非常慶幸在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同伴，能夠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毫無芥蒂，别無所圖地給他一個單純擁抱。

江渲任由自己将額頭靠在秦岚肩頸，聲音悶在秦岚懷中，低低說道：“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嗯。”秦岚摩挲了下江渲後腦，一隻手輕拍着他的後背，難得帶着正經溫柔答道。

“好。”

“你一定能回家，我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