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了阿澈我從角虎城到京城所經曆的一切,以及最近兵部尚書徐風之死的事。
他的表情有些異樣,失望地歎了口氣,“他還是死了。”
這話叫我大為震驚,“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早就知道他會死?”
“他一個月前曾來找過我們,他當時就像一隻受傷的小貓,裹着一件黑色的鬥篷,走路跌跌撞撞,說話神神叨叨,明顯是長期處于壓力之下,他說有人想要殺他,他想得到我們的保護。”
“然後呢?”
他搖了搖頭,“風滿樓不管朝廷的事,我拒絕了他。”
看來兇手早有準備,可他為什麼要讓風滿樓背黑鍋呢。
“徐風怎麼會知道你們在哪兒,還有那個跟蹤他的人,你不怕暴露嗎?”
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我自有我的辦法。”
我最讨厭這種說話說一半的人,因此略帶嫌棄地瞪了他一眼。
他也不惱,“現在徐風的府邸封鎖,我們沒法拿到第一手信息,如果可以,還請符姐姐幫個忙。”
“符姐姐”三個字着實讓我有點不适,連忙擡手拒絕,“欸,可别,我可擔當不起。”
他低頭一笑,“現在匕首在你手裡,你就是我們的新樓主,叫你一聲符姐姐反倒是我冒犯了。”
他這話說的倒像是我瞧不起他一樣,我眉頭一皺轉過頭去,可一看到他那張人畜無害的泛着笑意的清純的臉,怒火一下子就憋沒了,最後隻能長呼了一口氣,“臭小子。”
他嘿嘿一笑,“風滿樓在全國各處都有分舵,我主管京城地區的情報,慕姐姐是京城地區的殺手統領,以後我們會慢慢教你如何傳遞情報和管理組織。”
“這麼說,你們倆是京城地區的首領?”我難以想象年紀這麼小的兩個人該怎麼管理一個江湖幫派。
他低頭扶額,臉頰有些微紅,“額,可以這麼說,不過其實我們剛來這邊不久,所以目前幹事兒的主要也就我們兩個人。”
“什麼?!”
他連忙偏過頭去,“不過我們倆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本事還是有的,你需要什麼信息都可以問我,要是想學武功的話你可以去請教慕姐姐。”
“她?”我略為不滿地扭過頭去,“她脾氣那麼差,我才不找她呢。”
話音剛落,一本書突然向我襲來,我急忙擡手捏住了它,才不至于讓它正中我的臉頰。
慕闌珊站在屋門口,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你武功這麼弱,我還懶得教你呢。”
我扭過頭,懶得跟她一般見識。
沒想到堂堂的一個江湖組織,竟然在京城就隻有兩個主力,我不禁懷疑起他們是不是想把我騙來當苦力,無奈地歎氣道,“你想讓我幫你們什麼。”
風滿樓被指控為兇手的原因是徐風被殺後窗邊留下的一個玉佩,玉佩上是風滿樓的圖騰。
“這的确是風滿樓的殺手特有的玉佩,”慕闌珊仔細地觀察着我從父親那兒拿到的圖,眉頭緊皺,“可看這玉佩上的花紋……它的主人應該是個初級殺手,這種等級的殺手怎麼可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尚書府殺掉當朝重臣,還傻傻地在沒有任何打鬥的情況下把最重要的東西遺漏在窗邊,這不就是明目張膽的栽贓嗎!”
她越說越激動,差點把那張紙揉作一團。
阿澈從她手裡拿過圖紙,“每一塊玉佩都有其對應的主人,隻要我們查出這塊玉佩的主人是誰,就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元兇。”
慕闌珊有些焦躁地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可是這塊玉佩現在在徐府裡面,看不到實物,我們連它來自哪裡都不知道,又怎麼辨别?”
“你們拿到玉佩之後就能辨别出是誰的嗎?”
阿澈點了點頭,“每一塊玉佩的紋路和顔色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可以通過紋路分辨出這塊玉佩來自哪裡,再傳消息給當地的分舵讓他們找出玉佩的主人。”
這的确是條線索,可拿到玉佩并不好辦。
一時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慕闌珊發洩式地一錘牆,“實在不行,就讓樓裡的頂級殺手進京,我還不信進不去區區一個尚書府。”
“不行,”阿澈搖了搖頭,“現在不宜輕舉妄動,最近京城裡不太安分,胡躍正帶兵在城中四處搜查,胡榮在江南一帶也死死盯着風滿樓的動靜,萬一他的身份暴露被抓,整個風滿樓都會有危險。”
我沉思片刻,“或者,想辦法引開徐風府邸的守軍?”
“怎麼引開?胡躍可是羽林軍統領,他手下有一萬多人,除非是有人要造反,否則小小一個尚書府哪裡還會缺人手?”
慕闌珊毫不客氣地反駁了我的觀點。
屋裡又陷入了沉默。
既然玉佩這條路暫時走不通,那我就隻能按原計劃跟着胡躍調查這起案子。
徐府的物證都留在原地沒動,但書籍信件還有府中的丫鬟仆役全都在大理寺。
我向阿澈要了大理寺的地形圖和構造圖,他帶着我進了裡屋,屋裡的右手邊全部豎立着書架,各種書籍圖紙重重疊疊,令人應接不暇。
“這隻是跟京城有關的一小部分,還有很多在我的腦子裡,沒來得及整理。”他笑着答。
我不禁感歎風滿樓強大的情報能力。
臨行前,他再三囑咐我,“不久前匈奴的單于伊曼死了,漠北那邊有些異動,連帶着京中也不安定,你要多加小心。”
漠北異動......我正想細問,他卻說他目前也不清楚,路途太遙遠,線人又少,所以情報傳遞緩慢。
大理寺上下并不像胡躍的親兵那樣廢寝忘食地破案,天黑之後這裡燈火微弱,隻有側殿的少量幾個房間還泛着淡淡的燭光。
符叔叔舉薦過兩個人來大理寺做官,我也就跟着來過幾次,再加上出來前我将地圖爛熟于心,如今隻需借着微弱的月光便可穿梭于樹影與房屋之間。
檔案閣門外有兩個侍從把守,他們都困的雙眼無力,頭重腳輕了,隻要一點點迷香,就能讓他們睡個好覺。
我輕輕溜進檔案閣内部,找到了徐風案的記載。
記載中提到從徐府搜出書信共二百四十九封,其中一百八十七封均為與友人的相互交流慰問,剩下無非就是什麼年少時與妻子的信件、在外做官時寫給父母的思念……總之都與案件無關,也絲毫沒有提到胡家。
這倒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他們同在朝中為官,胡丞相又是百官之首,怎麼會連一封相關的信件都找不到。
看來他們要麼是謹慎得沒留下一封信件,要麼就是全被胡躍給提前毀了。
物證找不到,還有人證。
大理寺的監牢隻有一個門可供進出,就算能夠悄悄潛入,裡面關押的人衆多,恐怕也有打草驚蛇的風險。
我一時正煩惱該怎麼樣進去,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涼意。
我猛地轉過身去抽出劍,一個披頭散發、體格健壯的男人正陰森森地盯着我。他背對着月光,黃褐色的眼睛隐在黑色的長發之下,像在月夜中奔馳的狼。
“你是誰?”我壓低了聲音問。
他沒有說話,隻是慢慢靠近,強烈的壓迫感向我襲來。
我将劍斜擋在身體前方,轉動手腕,銀色的劍光反照到他的臉上,我這才看清他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