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雪白的白大褂被疊好放在邊上,兩聲關節脆響後,堅硬的拳頭帶着風聲狠狠砸過來。
李小康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被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機掉落在旁邊,另一頭的人還在不明所以地問話:“怎麼不說話了?什麼情況?喂?”
計斐好整以暇站在原地,活動了下手腕,輕描淡寫地道:“沒注意這裡有人,我也對不住。”
“你有病啊!你打我!”劇痛姗姗來遲,李小康捂着臉嚎叫起來。
可莫名其妙打了他一拳的人竟然笑着點了點頭:“我有,你有藥嗎?”
李小康還要說什麼,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就呼啦呼啦地沖進了醫院,伴随着紅藍兩色變換的燈光。
他立刻蒙了,喃喃道:“我還沒報警呢——怎麼會?”
計斐拿起一旁的白大褂拍了拍,給他解惑:“因為是我報的。”
李小康驚疑不定的目光在他臉上遊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也顧不上責問了,從地上爬起來就跑。
被他愚蠢行為徹底逗笑的計斐從鼻子裡輕“嗤”了一聲,不緊不慢地伸出腳,橫在了男人逃跑的必經之路,慌不擇路的李小康不出所料地摔了個狗吃屎,憤憤回頭隻對上他滿是嘲諷的眼睛,那裡面沒有一絲溫度。
李小康下意識打了個冷噤,這人他認都不認識,可那眼神跟要吃了他似的。
“警官,這位可能是你們要找的嫌疑人,我剛剛碰巧聽見他在打電話,看他要跑,就攔了一下,把他碰倒了,如果需要賠償醫藥費的話,我都接受。”
這時候接星星已經做完檢查被推回急救室在做固定了,聽到護士吧台的方向一陣喧嘩,他強撐起半個身子去看,正對上那雙熟悉又不熟悉的眼睛,心裡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
計斐為了抽煙,把口罩摘了,露出一張鐵證如山的帥臉。
接星星幾乎在看清楚的刹那就如遭雷擊,一個激靈躺了回去,順便緊緊閉上眼睛,腦子裡滿滿的兩個字:完了。
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在明明很吵的急診室竟然可以這麼清晰,就像越來越近的催命鈴,他下意識攥住了手邊的被子,竭力壓制渾身自發的顫抖。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别裝睡。”沉靜的聲線帶着成年男人特有的磁性,由高處向低處傾斜,輕易擊碎了接星星心裡無聲的哀求,“接星星。”
計斐垂眼望着縮在被子裡的人,巴掌大的臉,因為皮膚白更顯得傷痕慘烈,眼睫不安地撲閃着,分明起到了掩耳盜鈴的反作用。
接星星不敢睜眼,負隅頑抗,然後就聽到那個聲音似乎輕笑了一聲,說:“接星星,你想要我用從前的方法叫醒你嗎?”
這句話裡他聽出了諷刺、譏笑還有明目張膽的威脅,接星星心頭一顫,一下睜開眼睛。
時隔多年難以忘懷的那張臉,就這麼明晃晃地出現在眼前,白熾燈在頭頂打出令人眼花的眩光。
“計、斐。”他聲音顫顫巍巍,音量極小,隻一霎就被其他聲音掩埋了。
漆黑圓潤的瞳孔浸在盈盈水光裡,卷曲的睫毛時不時眨動,配上滿臉傷痕和忐忑的表情,實在是可憐又可氣。
計斐微微蹙眉:“你是傻子嗎?被打為什麼不跑?不報警?”
接星星還是那副怯怯的模樣,嗫嚅道:“我跑了……太着急從樓梯滾下去了。”
“嘎嘣”一聲脆響,他看向計斐緊握的拳頭,忍不住往被子裡又縮了縮。
計斐臉上沒有笑也沒有憤怒,就是那眼神冷冰冰又兇巴巴的,接星星咽了口口水。
沒等他再說什麼,計斐又快步走回吧台,很客氣地跟站在那裡穿着制服的兩位警官溝通,離得稍微有點遠,加上四周太吵,接星星實在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被計斐當場抓包後他反而松了口氣,這才注意到剛剛被計斐高大身影擋住的另一個人。
李小康?他怎麼會在這裡?
要不是李小康突然出現在家門口蹲他,喝了點酒的李小康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硬捱了幾下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為了活命,他隻好大晚上連滾帶爬地逃出家門。
樓道燈壞了快半年,位于城郊貧民窟似的破舊小區别說物業了,連個圍牆都沒有。
一片漆黑裡,他跑的又着急,一腳踩空,生生滾下去半層樓,撞在牆上,痛呼聲吵醒了樓下鄰居,看不過眼的女人撥了120,他才算撿了條命。
不過,滾下樓落地的那一刻,擡頭望着靜谧無邊的夜空,他其實有想過:不如就這麼死了也好,幹幹淨淨。
“是接星星嗎?我們是轄區派出所的,找你了解下情況,麻煩你簡單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