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這個葉子?”計斐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又皺眉,太甜了。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被斜着拉長。
“梧桐葉子……很像星星。”接星星的聲音輕輕軟軟的,有種錯過變聲期的稚嫩柔弱,像他包裹在寬大外套裡過分單薄嬌小的身材一樣。
計斐忍不住笑起來,右邊唇角擰出個小小的梨渦,接星星看得一愣:他笑起來可真好看啊,那雙眼睛就像春日裡紛飛的花瓣,眼尾彎彎的,眼角尖尖的,笑起來像小月牙。
“這不是梧桐,這是懸鈴木,葉子又小又精緻,就像星星一樣。”
計斐笑着說話時,又有幾顆星星順着夜風晃晃悠悠地落下來,其中一片剛好跌落在計斐肩頭,他摘下來朝接星星伸手。
“喏,送你了,星星!”
接星星瞪大了雙眼,夏日的微風像狂暴的飓風席卷他荒蕪的内心。
這一晚就像一場忽然過境的幻夢,美好的過了頭,他們甚至沒有過問彼此的姓名。
“你好,現在要給你抽血了,确認一下你的名字,先生你叫什麼?”
接星星猛地睜開眼睛,病房裡蒼白的燈光刺目,他閉眼再睜開,才算适應了光線。
“接星星。”一開口,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嗓子也生疼,像幹涸了多年的河岸。
護士動作娴熟地抽好了血,接星星全程都仰目盯着白熾燈才壓制住了身體的顫抖。
“請問開水房在哪裡,我想打點水。”
“在過道盡頭,不過你可不能自己起床去打水,你骨折了不能亂動的,昨晚是因為情況突發,今天你必須找人來陪護才行了,家裡人或者朋友什麼的。”護士收拾好抽血工具,端着治療盤道。
接星星表情苦澀:“我沒有、家裡人,也沒有朋友。”
“那要不我們幫你聯系專業護工吧。”
護士一說完,接星星臉色更難看了:“我沒有錢,手機好像……也丢了。”
“那你要趕快想辦法了,醫院有規定的,而且你現在這種情況,吃飯上廁所都成問題,根本沒辦法一個人住院啊。”
護士露出無能為力的神情,還要說些什麼,就被忽地推開的門打斷了。
屋裡兩人的目光同時朝門口投去,又同時從迷惑轉為驚詫。
“計醫生?”
“沒事,我來吧。”計斐依舊是一身白大褂,隻不過手裡多了兩個塑料袋,他把其中一袋遞給護士,“這些是給你們帶的,昨晚辛苦你們了。”
小護士笑起來:“謝謝計醫生,這是你朋友啊?”
“嗯。”計斐臉上浮起個标準的微笑,點點頭。
“那你們聊,你們聊!”小護士一臉了然,飛快地拿着東西跑了,還不忘替兩人帶上了門。
接星星從計斐進門開始就像噤聲了一樣,不僅沒有聲音,甚至也不敢動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該來的逃不過。
計斐将塑料袋放在床頭櫃上,眼睛掃過接星星露在外面的那隻手:“瘦成這樣還能抽出血來嗎?”
明明半分鐘前還對着别人春風和煦,眨眼間就一臉嫌棄地對着自己冷言冷語,接星星心裡酸酸的,但還是嗡聲回答:“能的。”
他低垂着眼睛,聽見計斐嘲笑似地冷哼一聲:“幾年不見,你膽子變大了。”
接星星沒回答,計斐也不在意,麻利地架起床上餐桌,從塑料袋裡取出打包盒,一樣樣擺好,又依次打開蓋子。
“不知道你現在喜歡吃什麼,随便買了點。”他重音咬在了“現在”二字上,有種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生硬。
計斐扶着他艱難起身,好不容易坐好,計斐又把床背搖高拿枕頭墊在背後,方便他靠着。
幾個餐盒擺的整齊,一目了然,奶香饅頭、小籠湯包、南瓜丸子、白粥,接星星喉嚨哽住了,都是他從前愛吃的。
“不喜歡麼?”旁邊傳來冷靜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的聲音。
接星星吸了吸鼻子,拿起已經掰好的一次性筷子,搖搖頭又點點頭。
“沒有……不喜歡。”
多年不見,計斐也變了,離得這麼近,他聞見計斐身上淡淡的煙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