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星星沒想到會那麼快再見到計斐。
F城高中照例在高一升高二時分班,開學那天接星星起遲了,家裡空蕩蕩的,沒有人,也沒有早飯。
趕不及買早飯,他隻好空着肚子趕去學校,但還是晚了,教室裡早已坐滿了人,他草草掃視一眼,大多數都是不認識的,勉強在最後一排找到了沒有人的空位子。
他連忙走了過去坐下,期間沒有任何人跟他打招呼。
後面又進來幾個人,都找到了相熟的人坐下,大家各自聊着假期發生的趣事,老師還沒到,無人管束的教室裡聊得熱火朝天,像一鍋燒開後還不斷添柴的沸水。
沒人搭理接星星,他卻看着久未再進人的教室門口悄悄松口氣,要是沒有其他同學,他就能一個人坐了。
不被人搭理已經是他祈禱的最好結果。
就在上課鈴響徹校園,接星星以為夢想成真的那一刻,一個高瘦的身影奔跑着闖進了他的視野。
少年個高腿長,簡單的夏季校服套在他身上就格外清爽明媚,剪短了的頭發遮不住飽滿的額頭和熠熠生輝的眼睛,單肩包松松地搭在肩膀上,他仰頭看了眼門口的牌子,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呼,還好趕上了!”
簡直比他身後早上八點的太陽更加耀眼奪目,讓人挪不開眼睛。
早有女生開始竊竊私語,彼此交換或贊歎或傾慕的眼神,接星星卻在第一時間低下了頭。
白色的斜挎包被随意丢在他手邊的桌面,随後是拉凳子又坐下的動靜,那股清爽的薄荷味兜頭罩了過來,接星星始終沒有擡頭,甚至自欺欺人地閉上了眼睛。
但沒有用。
“诶,同學!是你啊!”驚喜的聲音近在耳邊,知道躲不過去的接星星終于直面現實,卻迎上一隻手,手掌寬大,手指細長。
“認識一下,我叫計斐,計算的計,斐然的斐。”
接星星虛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幾乎隻觸碰了零點零一秒就移開了,可還是敏銳地覺察到教室裡許多視線悄然落在了他身上,炙熱而令人恐懼,他不敢擡頭看,隻是低聲回應。
“你好,我叫接星星。”
“接星星?原來你真的叫星星!難怪——”
難怪什麼?計斐沒有說完,老師就走進了教室,四下頓時一片寂靜,那些令人不适的目光也挪開了。
計斐是小太陽一樣的存在,隻要站在他身邊就不可避免地成為焦點。
但那是接星星最怕的。
就像此刻一樣,已經有第七波小護士假裝不經意從他的病房門口路過了,雖然鑲在門上的那塊玻璃很窄小,接星星還是沒法控制自己不去注意。
“一隻手吃太慢了,我喂你。”看着接星星魂不守舍半天吃了幾口的模樣,計斐終于按耐不住,奪過筷子,夾起一個湯包送到他嘴邊,“啊。”
他沒告訴接星星,昨天晚上他其實來過,本來隻是擔心接星星受了傷睡不好,結果卻眼睜睜看着人慘白着一張臉,蜷在被子裡呓語。
“别、别打我。”
計斐沒能忍到聽完,就沖到走廊盡頭,摔了個保溫杯。
接星星瞟了眼暫時無人的門口,有些心虛地張嘴咬了一口,濃郁的湯汁頓時漾滿口腔,暖呼呼的,一口咽下去胃裡好受很多,他舒服地眯了眯眼,乖乖吃完了整隻包子。
計斐蹙起的眉才算舒展:“一會兒給你移病房,住到骨科去,急診這邊太遠,我過來不方便。”
“啊?”一句話如晴空打雷,駭得接星星打了個飽受驚吓的嗝,他吃驚地瞪着泰然自若站在面前的計斐,呆呆地問,“為什麼?”
計斐又舀了一勺白粥,不緊不慢說道:“據我所知,你目前處于無人照顧的狀态,緊急聯系人填的是你自己的手機号吧?”
他用了問句,但語氣完全是笃定的意思。
被說中的接星星一時無話反駁,卻還試圖抵抗:“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計斐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臉上寫滿拒絕溝通的意味,“沒有人管你,我來管。”
接星星面露困惑,像是聽不懂這麼幾個簡單的字眼:“計斐,你、你想——”
“昨天那個男的跟你什麼關系?”計斐好像忍了很久,但沒能忍住,脫口問道。
“他是……”接星星表情變得緊繃起來,沒受傷的那隻手無意識地蜷起來,指尖相互摩擦,發出很細微的動靜,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
但計斐一眼就看出來了,接星星在緊張,那個男的,流裡流氣,滿嘴髒話,甚至還對他動手,他有什麼好緊張的!計斐差點控制不住情緒,那麼一把小小的塑料勺被他握得死緊,快要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