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出口,屋内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中。
祁白川臉色平靜,對于這句不按常理的話毫無表示,隻是複又拾起筷,側頭随意問了句:“還說什麼了?”
“主人還說……”鳥團讷讷,“說他找到靈脈了,但出了點變故,需要你幫個小忙。”
“……”
“咣。”
茶杯蓦然一顫,像是再也等不及般竟将蓋直接震了下去,鳥團聞聲也渾身一抖,心随着那桌沿畫弧的壺蓋一樣懸在半空。
深色的茶漬濺在筷尖旁,祁白川稍微一滞,視線落在那蕩起波紋的清茶上。
然後那茶水就在他眼皮底下跟煮沸了似的咕嘟冒泡,直愣愣顯現出一個模糊昏沉的畫面。
畫面驟然一亮,色澤偏深的床帳映入眼簾,術訣風動,厚紗幾近飄出茶面,直呼人臉。
但有道聲音比它還快。
“祁……”
中途一卡,似乎是想起什麼,音調陡然一壓,賊兮兮道,“表兄,想我了嗎?”
“……”
鳥團欲言又止。
祁白川伸手自然地拾起還在打旋的壺蓋,聞聲瞥去一分餘光,再注意到杯中朦胧的床帏場景後手一松,清脆的嗆啷聲傳來,壺蓋被沿途的桌角磕成兩半,徹底成了廢瓷。
一個敷衍地“嗯”過後,他垂着眸又開始繼續挑菜。
“表兄,你說得沒錯,孟家果然有端倪,我找到靈脈了!”
這次祁白川連“嗯”都沒回。
但對面看不見臉,顯然沒意識到不對,還在絮絮叨叨說着:“世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葉家都凋零成那樣了孟家卻不見頹色,确實是他們家震族仙獸撐着,但現在這鳥也出了問題,孟家主該坐不住了。”
“……”
鳥團空當間偷偷擡頭看了眼上面若有所思的孟家主,有些一言難盡。
“還有那個孟家的小少爺,”梅負雪說得起勁,生怕對方不相信似的,手一拉,杯中頓時換個畫面。
一張冷汗涔涔,緊咬着牙關的臉出現在茶面中。
甫一入鏡,孟餘淮還沒明白是個什麼狀況,費勁地擡起頭,瞳孔脹滿血絲,但他來不及多想,隻發出一聲急促的“啊”聲,随機就被一股大力拖着臉朝下砸在床闆。
梅負雪“唰”地一轉,把畫面重新挪回自己這兒,單手壓住人笑眯眯道:“他藏到床架子上了,還算有點本事,幾波弟子進進出出都沒發現,剛剛還被我忽悠走了一波,現在這裡就剩我倆,還挺安全呢。”
“……”
“你們在哪?”
祁白川将這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拾起碎成兩瓣的壺蓋。
“還在底下啊,”梅負雪想也沒想,“床上待着呢。”
祁白川點頭:“做完了?”
“嗯?”梅負雪眨眨眼,腦子慢了半拍,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指腹下的脈搏,又擡眼看了看對面忍痛忍得滿頭大汗的孟餘淮,恍然大悟,“噢——原來那隻鳥已經跟你說過了,情況有些複雜,還在做呢!”
“……”
鳥團想提前給自己立個碑。
然而不等它開口辯駁,就聽自家主人又迫不及待的補充:“不過我趕鴨子上架,做得肯定沒你好,中途把他疼的龇牙咧嘴,咱倆原先不是在車上做過嗎?我覺得你技術挺好,做得挺舒服的。”
“……”
鳥團現在徹底不敢看旁邊人的臉色了。
“嗯,我技術好,”祁白川擱了筷,桌上熱氣未消,他看着噴香四溢的菜肴,面無表情道,“宴會提前,把他帶過來我替你做。”
“好嘞。”
那邊梅負雪喜滋滋應下,手一撒,疼痛驟止,孟餘淮沒了支撐,眼前一黑,側面倒在床上,胸膛劇烈起伏。
沉重的喘息聲蓦然撞入一人一鳥的神識中。
鳥團:“……”
梅負雪絲毫沒有覺得異樣,跳下床随手拎起頭昏眼花的孟餘淮,不顧對方半死不活的模樣匆匆道:“對了,我剛好得找孟懷之要點東西,你幫我看好他,别跑了。”
說完,畫面一閃,茶水恢複青白,波紋漸漸平息下去。
“……”
桌前一時靜的針落可聞。
“哈哈……”鳥團幹笑兩聲,打破沉寂,“那啥,你别放在心上,我家主人癖好比較小衆,就喜歡在床上跟人一起做飯……”
話說一半,就看見祁白川端起那杯茶,目光在茶漬上停留了一會兒,像是透過水光再看向某個人,盤桓少頃,擡手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
它在心裡默默給自家主人上了三炷香。
“仙君為何不說話?”
孟懷之突然出聲,“是對我孟家之事還有疑問嗎?”
“……”
鳥團:?
它翅膀一顫,茫然地看了看旁邊淡然處之的人,又瞅向高座上不動聲色的孟懷之,滿臉問号。
上方又傳來解釋的聲音,似有無奈:“我已事情始末告知仙君,但餘淮身體抱恙,現下恐怕無法現身,若仙君有意,宴後我可以親自帶仙君去探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