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雪将中原中也臉上糾結又疑惑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剛才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什麼化身、容器的,再加上剛剛還在翻湧、現在卻像路邊禁止通行的紅燈一樣盤踞在深處一動不動的紅色,真雪越發堅定了要得到具體情報的決心。
如果中原中也堅持不說,那就隻能從擂缽街的小羊那裡下手了。
隻要收集到足夠的回憶,再加上時之政府的推演,未必不能還原當年的情況。
至于要怎樣讓那群人開口,或許威逼利誘……
“真是的,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中原中也有些苦惱地抓抓後腦勺的頭發,“我對那段時間的記憶很模糊。”
“但是根據白濑他們說的,我恍惚了半個多月,快到月末時我從外面回去沒多久就莫名其妙昏迷了,發高燒說胡話那種,大概一周時間才好起來。”
真雪垂眸不語。
半晌,她向前半步,道:“也就是說,期間你一點意識都沒有,發生的所有事都是從别人的轉述中得知的嗎?”
“也不算吧。”
中原中也放下手,眉頭緊鎖,一副回想起來他也很不理解的樣子。
“我記得有很多成年人在我耳邊嘀嘀咕咕些我聽不懂的東西。”
“然後是笑聲、叫聲,還看到很多人、額,應該是人吧,那裡太暗了,全都躺在地上。”
“我還記得的就這些。”
真雪拿着懷表的手越攥越緊。
羊之王是個并不擅長撒謊的人,這點真雪早在之前就發現了。
當初他眼神閃躲、故作鎮定,此刻卻能夠平靜地直視她的眼睛。
所以,他說的話應該可信。
除非短短數月時間有人對他進行了系統性培訓,或者他從一開始就在裝模作樣。
……嗯,應該不太存在這兩種可能。
如果他真有這樣的資源或者能力、心機,那應該不至于被小羊們當刀子使。
話雖如此,還是需要側面查證的。
他說沒意識就沒意識嗎,怎麼證明他确實卧床不起?萬一有夢遊症怎麼辦?
想到這裡,真雪極輕地歎了口氣。
其實她已經有些相信了,不僅僅是因為對自己判斷能力的自信,也是因為在靈視的視野中,那剛剛還暴虐的、意圖浸染一切的能量正乖乖地縮成一團。
就好像隻要中原中也不使用它,它就會永遠毫無存在感地安靜待在那一樣。
而且他所說的場景……
應該是除真雪這個唯一的幸存者之外再也無人知曉的才對。
“我知道了,感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中原先生,”她扯出一個并無笑意的微笑,微微欠身,“很抱歉用這種方式逼迫你說出情報,如果證實情況屬實,我會再登門向你緻歉。”
本打算為先前的欺騙道歉的中原中也一噎,嘴唇張合幾下才終于發出聲音:“不,這就不必了。”
真要說起逼迫,一個算得上熟人的人和她的下屬真的沒給他帶來多少威脅。
全程隻是拔刀,刀尖甚至都沒指向他,這場面一點都不緊迫好吧。
要是她也單手結印念一句什麼術式正着轉反着轉,那他可能就要準備反擊了。
“……那麼,我先告辭了。”
女孩左手輕輕顫動,袖口被微風吹動,露出一塊顯眼的金色金屬。
狂風驟起。
憑空出現的櫻花花瓣自幾人腳下逐漸升起,随着風的方向越積越多,将幾人的身影掩在後面。
透過偶爾産生的縫隙,能夠看到幾人已經收起了刀,回過頭圍在女孩身邊。
如風起時一般的毫無征兆,堪稱暴烈的風乍然止息,繁茂的花瓣随之散開,大部分已然消隐地無影無蹤,隻剩下最外圈的那些被抛上天空,又洋洋灑灑落下,宛如一場櫻花雨。
“這孩子怎麼奇奇怪怪的,”中原中也雙手插兜不明所以,“三年前二月份到底有什麼問題,你知道嗎太宰?”
半晌,并無回應。
“喂,太宰!”
中原中也轉過頭,看到太宰治正攤開手掌,對着掌心裡一片花瓣出神。
“哈,你不會還是喜歡看花花草草、傷春悲秋的類型吧,真遜啊。”他嫌棄道。
“呵呵,什麼都不知道的、連小孩子都騙的羊之王居然還知道‘傷春悲秋’這個詞語,這可真是令人驚訝呢。”太宰治毫不示弱地回怼,托着花瓣的右手握拳放下。
“你說什麼!!?”
中原中也氣炸了,正準備上去給他一拳,太宰治卻率先往外走。
沒等攔住他追問,太宰治卻先開口了。
“三年前的二月,發生了一起震驚整個霓虹的大型邪/教獻祭案件,事發之後,從被用來舉行儀式的山洞裡,警察陸續擡出來五十多具遺體。”
“但有一種可信度很高的說法是,加上身份不明的人,當天死在那裡的至少有一百五十人”
“不是官員為了減輕罪責隐瞞消息、也不存在怕引起恐慌就粉飾太平,”太宰治腳步不停,聲音卻很低沉,“而是因為剩下的人别說完整的屍體,就連屍塊都難以找全。”
“他們就在山洞裡,連骨頭一起被碾成碎末,彼此堆疊、混合在一起,幾乎隻能靠衣服分辨那裡曾經有幾個人。”
“你不覺得這樣的狀态很熟悉嗎,中也?”
中原中也雙眼瞪大,瞳孔驟縮,隻覺得一股涼意順着脊背爬進大腦。
熟悉嗎?
當然熟悉,這麼多年來,那些欺負他們的人幾乎都難逃這樣的下場。
太宰治頭也沒回,卻笃定地繼續說:“沒錯。那些人想通過獻祭召喚的神明,正是荒霸吐。而且他們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而千代宮真雪,就是現在僅剩的、唯一的幸存者。”
一時間,中原中也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
因為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才會在意那時他在做什麼嗎?
荒霸吐的實驗應該是秘密進行才對,卻前有歐洲間/諜後有本土邪/教,到底是誰洩密才引來這麼多禍端?
還有那場獻祭,如果不是有他這個容器在,是不是……就已經成功了,然後還會殺死更多的人?
他口袋裡的手越握越緊,大腦即将過載的時候被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啧啧啧,你多愁善感的樣子好惡心噢。”
隻見太宰治不知何時停下了,正一臉嫌棄地看向這邊。
中原中也心緒難平,也顧不上和他掰扯,自顧自沉默着。
被無視的太宰治毫不掩飾地“嘁”了一聲,轉身離開。
“居然隻是試探了一下罪魁禍首是誰就走了,真是個心善的小小姐呢。”
“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傻子想出來讓她扮惡役的,這不是完全演不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