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一聽出是邊懷淨的聲音，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嗯了聲。

“你跟着我向前走就好了。”邊懷淨感受到手心下的睫毛眨了眨，仿佛連帶着他的心都一起抓撓了一下。

邊懷淨調整了一下呼吸，隻手捂着初十一的眼睛，走到初十一身側，又摟住他的腰，輕聲說：“走了。”

這句是英文，像是對卷毛說的。

“OK 。”卷毛的聲音在初十一的另一側響起。

初十一眼睛被蒙着，什麼都看不見，因此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比如，他聞到了邊懷淨身上有淡淡的檸檬香，不知道是洗衣液還是沐浴露。

再比如說，他感受到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好像在親昵地蹭他的皮膚。

“親昵”這一想法讓初十一感到一陣惡寒。

“能憋氣嗎？”走了幾步路後，邊懷淨忽然問。

腳步跟着邊懷淨同時一頓，初十一嗯了聲。

“憋一會，很快就好。”邊懷淨的聲音很輕，語調放得很溫柔，像是在安撫小朋友。

但在初十一聽起來就像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好。”初十一又眨了眨眼。

睫毛上下掃動，撓在邊懷淨手心裡，像被兩條毛毛蟲爬到皮膚，抓撓全身毛孔，在他心中蕩起一片浪花。

他稍稍放輕呼吸，摟着初十一腰的手悄悄收緊，說：“走了，憋氣。”

一路憋着氣走過，雖然初十一提前吸了口氣才開始屏住呼吸，但實在耐不住好奇心。

他一邊害怕，一邊悄咪味地輕輕呼出這口氣，又輕輕吸入周圍的空氣。

隻聞了一下，他就後悔自己這個好奇心驅使的行為了。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腐臭，初十一幾乎不用看都能知道周圍有什麼。

他又偷偷把氣憋住了。

實在是難聞。

終于走過那段路，被告知可以呼吸後，初十一才呼出剛剛在血腥中吸入的那口氣。

聽見身後的門被關上，初十一面前的手才終于被拿開。

初十一眨了眨眼才适應光線，看見周圍的景象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以灰色為基調，黑色作為鋪料，面前是一張椅子，上面坐着一位滿臉血痕的人，冷白的燈光照在他臉上，盡顯蒼桑。

他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腿斷了一隻，掉在地上，弱弱地呼吸着。

初十一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但視覺上的沖擊還是不可估量。

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他也沾過很多條命，但從沒用這樣處刑一般的方式殺過人。

不過很快他就緩過來了。

“怕嗎？”邊懷淨問。

“還行。”初十一已經開始打量這個人。

卷毛戴上手套，走到那人身旁，掐着那人雙頰把他的臉輕輕向上擡。

動作十分輕柔溫順，他甚至還欣賞了一下這張臉。

那人睜開眼，看見初十一後瞳孔微縮，有氣無力道：“Eleven ……”

終于從這亂糟糟的發頂中認出這人，初十一有些吃驚，挑了挑眉：“Luke ?”

他的大學室友Luke ?

邊懷淨拉來一張椅子，推到初十一身後讓他坐下，用中文交流：“他有事不肯說，人們在絕望裡看見親近的人往往最能吐露真心，你幫我問問，他頭上那人是誰，基地在哪。”

不知道為什麼，初十一總感覺“親近”這兩個字邊懷淨說得很不情願。

他小聲回了個“好”，然後扭頭看向Luke 。

演戲嘛，他的拿手項。

“Luke ，你怎麼了？”初十一在線講英文，上演一位擔憂的友人角色。

他作出一副很擔心的樣子，看着對方。

“如你所見。”Luke沒什麼力氣地回答。

說話間，邊懷淨朝卷毛昂昂下巴，示意他們先出去。

卷毛放下掐着Luke雙頰的手，而Luke的頭卻沒因此低下去。

他看着初十一。

邊懷淨因為他看初十一的眼神而又多盯了他幾秒，然後才帶着卷毛轉身出門。

門又在身後“咔嗒”一聲合上了。

“你也是被抓進來的嗎？”Luke問。

初十一害怕地點頭，說：“我平時你也知道的，特别愛泡吧，不知道為什麼就得罪到他們的人了……”

Luke笑了笑，在一面狼籍中，居然笑出了幾絲嘲諷：“那個戴手套的，特别喜歡泡吧。”

“也許就是因為他吧……”初十一知道門後的人在監聽，他可不敢随便說話。

以前他倒是敢随便和卷毛開玩笑。

但現在不一樣了，卷毛居然是邊叔叔的人。

“你呢？你為什麼變成這樣了？”初十一難過又不太理解地看着Luke ，“你這麼好的人，怎麼會得罪到他們？”

“我按照上級要求掉包了幾箱貨，我要是知道那批貨是他們的，我也不敢接這個任務了……”Luke忽然咳了幾聲，“抱歉Eleven ，我幹的一直是這種髒活。”

“為什麼要道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沒有人需要為自己的□□歉。”初十一安慰他。

“謝謝你……”Luke 的眼角忽然變得有些濕潤。

“上級的人？”初十一突然歪了歪頭，終于切入正題，“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組織？如果我能從這逃……”

“噓！”Luke突然打斷他，“别把心裡的想法告訴我，這裡有監聽嚣和攝像頭，他們會聽到。”

初十一頓時語塞，低下頭，小聲：“抱歉，我不知道。”

“你過來，我悄悄告訴你我頭上的人是誰，如果你真的能離開，幫我給他們帶句話。”Luke說。

初十一起身，湊到他臉旁，傾聽Luke說話。

“你是叫初十一嗎？”Luke突然講了句十分标準的中國活。

初十一：“……！”

Luke輕笑一聲，湊到他耳邊說：“告訴他們，老子是中國人，我他媽到死都不可能和你們這幫賤貨同流合污，掉包回去的貨我藏了炸藥，一打開就會帶着基地周圍藏的炸藥一起、全部、同時爆炸。”

初十一愣了兩秒，然後爆了句國粹：“我操，等等，也就是說，剛剛和你說話前，我和 Alex 的對話，你全、都、聽、得、懂？？！”

Luke笑起來：“是呀。”

“你他媽！！”初十一驚呆了，“那你他媽裝個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