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一有點失魂地坐在副駕駛上,他們正要前往機場。
車内的氣氛十分沉重,甚至還有點壓抑。
半小時前,他還在問Luke :“那為什麼你不告訴邊……Alex你領導人的下落?”
“因為如果我說了,他肯定會派人去調查,我怕在那時候我的領導人剛好觸發了炸藥,波及到無辜人員。”Luke真的是一位特别好的人。
他這麼回答,眼神無比真摯。
“那又為什麼選在了這一次掉包?你明明可以選用别人的貨……”初十一又問。
“兩個原因,”Luke笑着說,“第一,他們會在第一時間打開Alex的貨查看,現在這個時間肯定已經回到他們手裡,差不多可以引爆了,時間上會節省很多,第二,如果我掉包的不是Alex的貨,他們就敢從别人手裡撈我出去,美名其曰救我,救我的過程,他們就會傷害人,甚至殺人,我不想再看見有人因為我受傷了……但如果我是被Alex抓了的話,他們就不敢來撈我。”
聽他說完,初十一剛想回答什麼,就突然被叫出去了。
出門,卷毛又進了門。
之後初十一就被邊懷淨以進來時同樣的方式帶出了這座建築。
十分鐘左右,卷毛出來了。
他看向邊懷淨,神色有些悲涼和惋惜:“他咬舌了。”
邊懷淨神色平淡地嗯了聲,并沒有什麼波瀾。
畢竟那人掉包了他幾箱貨這事是事實,他也沒有同情偷他東西的人那麼高大尚的情懷。
但初十一就不是很好了,他和Luke關系本身就不錯。
“對了,他還給小E留了句話,”卷毛看向初十一,放輕聲音,說,“他說,他掉包Alex貨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謝謝你的關心,能在臨死之前再見到你一面他很開心,也很驚喜,如果你回國了,記得代他向祖國問個好。”
他頓了頓,突然看了邊懷淨一眼,然後才重眸說:“Last , he says ‘I love you,Eleven ’ , and then , he dies 。”
初十一呼吸猛地頓住,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隐隐湧現的日出似乎都變成灰白色,使得本就沒什麼色整彩的建築物更加索然無味,黯淡無光。
色澤失了鮮,整個世界好似正在崩塌,帶着初十一無限墜落。
他發現自己腿有些軟,一晃神,就要往前栽倒。
卷毛見狀立刻想上前去扶,一雙手就領先他一步,攔腰摟住初十一,把他抱在懷中。
初十一因為差點傾倒而雙手下意識地扶住邊懷淨的肩,輕輕呼出一口氣,拽緊了邊懷淨肩上的那塊衣服布料。
邊懷淨手向上移,按住初十一毛絨絨的後腦勺,讓他把臉壓在自己肩窩裡。
初十一現在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立刻躲開邊懷淨,離開這個被他稱為“可怕的人”的懷裡。
他太害怕了,也許并不是害怕,但他身體在顫抖,卻無法分辨準确他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人的感情都是複雜而多樣的,初十一同樣也是。
“你說……”初十一用母語在邊懷淨肩窩裡顫聲說,“如果我,多和他講一會話,他是不是就……是不是……”
“初十一,”頭頂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他,“事情已經發生了。”
“我知道,但是……”
“你不用覺得這件事是你的錯,他從進入這一行後就沒想過要活着,就算你今天可以留住他,他也可能明天、後天、大後天就自殺了,真正尋死的人是怎麼也留不住的,你要明白這點,這不是你的錯。”邊懷淨順着他的背,聲音比平時溫柔幾百倍。
初十一不說話了。
靜靜地在邊懷淨懷裡依偎了會兒,初十一才漸漸回神,松開了緊拽着衣服布料的手,小聲說:“謝謝。”
然後輕輕推開邊懷淨。
卷毛在一旁若無其事地看手機,餘光瞥見他倆終于分開,這才問了句:“走?”
邊懷淨嗯了聲,這回沒讓初十一坐後座,把他塞進了副駕駛。
一路上都很安靜,唯有廣播電台正在用國際語言播報着今日新聞。
“今日,倫敦一家中小型商貿基地發生巨大爆炸案,目前仍處在失火狀态,基地中幾乎無人生還……”
初十一閉着眼,心是靜下來了,腦子卻又亂起來了。
大學時,Luke年紀比他大一歲,在生活上一直很照顧他,甚至還因為他突然發了高燒,半夜從澳大利亞飛回來照顧他。
大學生活裡,初十一和Luke幾乎形影不離,而卻因為Luke來自中國的西藏,血統上長得不太像亞洲人,導緻初十一一直不知道Luke居然也是華人。
他近乎崩潰地想着,自己為什麼總是不願意多了解對方一點,也許真的隻是一個小小的故事節點,未來就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呢?
如果早知道對方是華人,他也許就不會對對方這麼不上心了……
如果……
如果……
失魂般的狀态一直到上了飛機都還沒緩過來,直到半路初十一才覺得不太對勁。
為什麼會有這麼早的航班?
看了眼時間,居然才五點多。
意識到時間後,他的腦袋像是接收到了什麼指令一般,困意忽然湧上。
他也不打算跟自己耗着,閉眼睡去。
睡眼蒙眬間,他似乎聽見他和邊懷淨座椅之間的扶手被放下來的聲音。
然後,他就感受到一隻手朝他腦袋伸來,很輕地扶着他的腦袋,按在邊懷淨的肩側。
“晚安。”他聽見有人說。
卷毛對于這溫情的一幕視若無暗,小聲問:“你安排我跟着他這麼多年,就是因為想對他這樣啊?”
邊懷淨嗯了聲,淡聲:“不止。”
“你喜歡他?”卷毛問。
邊懷淨勾唇:“不止。”
卷毛:“你現在可以偷親他。”
他笑着,一雙藍眼睛亮亮的:“ Kisskiss!”
邊懷淨卻搖搖頭,說:“偷親不夠意思。”
“那什麼才夠意思?”卷毛問。
邊懷淨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卻沒再說話。
“那對于Luke,你什麼想法?”卷毛像個小記者一樣問。
邊懷淨心下一沉,卻并沒有多明顯的表現,隻是能從他微微皺了一下的眉頭看出他的不愉快。
他淡聲:“從Eleven大學那時候,我就希望他永遠消失在Eleven的生活。”
“但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他拽緊拳頭,隻一下便松開,連帶着微皺的眉一起,“這樣隻會讓Eleven更惦記他,是我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