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遇見高人,若日後能再有機會同行就好了。
托老爺子的福,此行極順,饒是有大雨阻路,明月也隻花了二十四天便返回固縣!
當夜明月倒頭就睡,次日一番梳洗後便去馬家。
小安老遠就瞧見她,愣了一瞬才敢認,“哎呦我的姐姐,怎麼瘦成這樣了?”
稍後春枝出來,遠遠就見黑瘦一條人幹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禁脫口而出,“哎喲喲,這是怎麼弄的?我的明老闆!”
“有些水土不服,又曬,難免黑瘦些。”明月咧嘴一笑,牙齒分外顯白,“姐姐說笑了,不過小打小鬧罷了,哪裡當得起老闆一說。”
見她精神還好,春枝亦笑道:“快别自謙,你是能吃苦的,這一年到頭走下來說說也能跑個五六趟了,怎麼不比旁人掙得多,況且又自在。”
今兒才六月初七,真是夠快的。
春枝又歎,“若非我把身子投在這兒,也跟着你幹。”
與人為奴為婢,哪有自己當家作主來的自在?就算掙到大丫頭,也不過一個月一兩罷了,哪個主子也不真拿着當個人看。倘或哪句話說得不對,轉頭配了小厮,一輩子就完了。
明月拿捏不準春枝的真實意思,許是遇到什麼糟心事了吧,故而想了一回才說:“姐姐也說我能吃苦,隻看我如今形容便知一二,走南闖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其實辛苦些倒無妨,可恨路上常有歹徒劫道,又多野獸出沒,一個不小心,小命都沒了。姐姐在這裡飽受重用,又有人遮風擋雨的,吃喝不愁,說句不中聽的,天塌下來還有主子盯着呢。若非我沒得選,哪裡就敢外出掙命呢?不過拼死混口飯吃罷了。”
一看明月瘦的這樣,春枝跟着歎息一回,暫且将各樣心思都收了。真是各有各的難處啊。
兩人一番寒暄,春枝先帶明月去門房處等候,親自看人上了茶才走,“方才太太會客呢,我且回去瞧瞧,若今兒有空見你倒罷了,若不得空,隻好明兒再說。”
“好姐姐,我都明白,你隻管去,也不要急,專挑着太太高興時說吧。”明月道。
這一等就從早上等到晌午,春枝抽空來了一趟,步履匆匆,“今兒會客,倒來了好個沒眼色的東西,我冷眼瞧着太太面色不虞……”
明月會意,立刻站起來,“辛苦姐姐了,我明兒趕早再來。”
結果當天傍晚,春枝又叫小安往客棧裡送話,說大官人今日在外應酬,吃多了酒,也不知說了什麼,太太不大高興。
“春枝姐姐說,不若明兒午後再去,等太太歇晌起來,養足了精神也好說話。”小安抓着衣袖扇風,熱得臉都紅了。
明月記下,抓了幾十個錢與他,“大熱天的,辛苦你跑一趟,拿着買碗甜水喝,回頭我額外再謝春枝姐姐。”
這就是内宅有人的好處了,若無人告知,明月直愣愣沖上去觸了黴頭,莫說掙錢,隻怕談好的熟鴨子都能飛了!
小安喜得眉開眼笑,伸手捧了,美滋滋塞入懷中,“姐姐若有什麼事,也隻管吩咐我。”
明月失笑,“好。”
送走小安,眼見時候還早,明月便去城中幾家綢緞莊子逛了一回,見裡頭擺的俱是杭州兩個月前的貨色,也比自己賣的貴些,心下大定,又有些得意。
瞧瞧,早起的鳥兒才有蟲吃,你們都比不過我!
次日明月便痛痛快快睡了個懶覺,日上三竿才起。
有些餓,偏生又熱,懶懶的沒什麼胃口,可巧見街對面有個攤子賣過水涼面,很是勁道,又在骨頭湯底裡加香醋并各樣鮮菜絲,五顔六色十分美麗,倒有些意思。
再花十個大錢要一碗炖得爛爛的肥雞,一并吃了。
熬了這麼些日子,五髒六腑用油脂潤一潤,果然痛快。
吃飽喝足,明月取出牙粉細細漱口,看着地上的日頭影兒慢慢琢磨:
趙太太要午睡,未時雖有空,卻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未必願意見人。
倒不如等到申時中再去,日頭西斜,不那麼熱了,又不着急吃晚飯,正是個空。
稍後明月也狠狠睡了個午覺,醒後又要水沐浴更衣,果等到申時才出門。
到馬家後門時,小安已等着了,快步上前幫她牽騾子,“方才春枝姐姐還問呢,姐姐來得倒巧。”
明月麻溜兒卸貨,正随小安往裡走,恰見春枝往外來。
雙方見了,俱都松氣,小安幫忙送到内院門便回。
明月先在院子的樹蔭底下等着,春枝進去回禀,不多時便招手叫她進去。
乍一看明月的樣子,趙太太也愣了一瞬,低頭看看懷中抱着的黑貓,再看看她黑臉上一雙圓眼,一時撐不住,竟撲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