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球時,他完全靜不下心,連投籃也是心不在焉的。
因為姜娆在,他的眼裡好像真的隻能看見她,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場外等他,乖巧溫順的仿佛和打架罵人的不是同一個人。
顧程覺得剛剛喝下去的半瓶水一點屁用都沒有,喉嚨裡莫名地一陣發幹,尤其是看到姜娆沾着水漬的嘴唇,每每面對她時總會出現的躁動又再度襲來。
“我去洗個臉。”顧程走出去幾步又回頭叮囑姜娆:“說好等我的,你别走啊。”
姜娆點頭應了聲“好”。
等顧程再回到休息區時,姜娆正歪着頭,右手繞到腦後,白皙的手指用打圈的方式揉着後頸,看上去不是個舒服的姿勢。
顧程臉上的水珠沒有擦幹,身邊還有人锲而不舍地給他遞紙巾,他像是沒聽見。
姜娆看見他拿起外套,在口袋裡摸索了會兒,像是沒找到想要的,又在衣堆裡準備摸别人的口袋。
她想起初到三中的第二天,大課間跑完步後,操場洗手池邊上給她遞紙巾的那個人。
那天的姜娆沒戴眼鏡,又因為當時逆着光,她就沒怎麼細看,到這一刻,她才恍若所覺地記起來那人的長相。
那個人,是顧程。
當時姜娆身上沒帶紙,洗完手後一轉身就碰上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對方站在離她兩步遠的位置,搞不清楚對方什麼意圖,她隻是皺了皺眉,不說話,也不做動作。
那天的陽光特别晃眼,姜娆不适地眯起眼睛,眼前忽然出現一張紙巾,她順着遞紙巾的手看過去,身型高大的少年已經挪步站在了她身側看着她。
他穿着深色的圓領T恤,逆着光,有些近視的姜娆看不太清他的表情,隻模糊看得出是個五官俊逸的男生,拿着紙巾的手指修長,許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直接把紙巾塞到她手裡。
姜娆歪着腦袋,清澈明亮的雙眸還盯着他看,仿佛是在不解他的意圖。
顧程心情不好,髒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對上她好看勾人的眼睛,他不自覺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颚,低聲開口:“給你擦手的,沒别的意思。”
挑明了不是來找麻煩的。
“謝謝。”
對方是好意,姜娆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接了紙巾擦幹手,褲子口袋裡的手機劇烈地震動起來,她拿出來看了眼屏幕。
是鹿鳴打過來的。
已經擡腳準備離開,姜娆又忽然停住,在褲子口袋裡摸索了兩秒,轉身往顧程手裡放了顆水果糖,繼而向他敷衍地擺了擺手就接着電話走開了。
姜娆離開後,顧程煩躁地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後,伴着吐出一口煙圈,他攥着水果糖的手握得很緊。
顧程當時在心裡想,他的前桌好像沒認出來他,或者應該說她就沒記住他。
姜娆從背包裡翻出一小包紙,想了會兒,又翻出一包獨立包裝的濕巾,仰着頭遞出去。
顧程頭也不擡地在翻外套,視野裡忽然出現一隻白淨的手,拿着紙的指尖有些發白,他下意識地開口拒絕。
“靠!說了不用!你……”
後面的話被噎了回去,那隻手的主人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給你擦汗的,沒别的意思。”
和他當初說的話隻差了一個字。
姜娆沒想到自己竟然能把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記得這麼清楚,明明關于那天的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清了,她當初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臉。
顧程沒再說什麼,因為姜娆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才接,另一隻手把濕巾和紙一起塞給了顧程。
辛辰在球場邊喘着粗氣,想着叫顧程上場替他,往休息區一看,姜娆低着頭在打電話,顧程就坐在她旁邊,兩人之間隻隔了半個胳膊的距離。
姜娆今天熱身運動沒做好,射箭時就一直覺得脖子後面隐隐有點酸疼,可能是有點拉傷了。
顧程注意到她已經揉了好幾次後頸。
把紙塞給顧程後,姜娆就習慣性地把手插進外套口袋裡,姜楠在電話那端例行關心她的近況,她時不時地答他幾句,姜楠聽得出她的敷衍,但不妨礙他的唠叨。
姜楠說着說着就扯到了秦卿,姜娆漫不經心地也沒當回事兒,正想着要不要直接挂掉電話,頸後觸到一陣溫熱。
她條件反射地顫抖了一下,右手從口袋裡迅速抽出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動手打人,臉上精緻的五官都透着戾氣。
可她歪着頭看過去,見到是顧程,她的神情漸漸緩和下來,嘴裡還平靜地回答着姜楠的問題。
顧程的手覆在姜娆的頸後,隔着薄薄的黑衣圓領,他掌心的溫熱一點點傳遞給她,學着她的樣子用掌心在她頸後打着圈地輕揉。
姜娆親近的人不多,對肢體接觸也有些反感,但從顧程掌心傳來的熱度,她竟不覺得讨厭。
她想,她對顧程,果然是不一樣。
小時候的顧程是同輩親友裡的小霸王,惹是生非是常有的事,做什麼事也不考慮後果,進入高中後才漸漸收斂了許多,辛辰見過他很多樣子,生氣的、殘暴的、兇狠的、冷漠的、開心的。
什麼樣子的都有,可顧程收斂了所有的暴躁和随性,認真且溫柔地對待某個人的樣子,這是辛辰第一次見到。
姜娆并不是好親近的人,顧程也從來不是柔情的人,辛辰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可辛辰現在目之所及的,顧程絲毫沒有平日的散漫,他低着頭專注地看姜娆,姜娆并沒有看他,她依舊在打電話,對顧程放在她頸後的手也沒有拒絕。
辛辰揉揉眼睛,顧程和姜娆,兩個急脾氣的人像是放在一起就會出事,可是真的看到他們在相處的樣子,又不得不說,這兩個人實在很般配。
旁邊的隊友接二連三地在喊他,辛辰梗着脖子應了一聲,又靜靜地看了幾秒休息區的兩人,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進入打球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