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回禮,他會在速寫本裡畫下陸沉的點點滴滴:籃球場上揮灑的汗水,天台抽煙時望向遠方的側臉,甚至是早讀課上偷偷打哈欠的模樣。每一幅畫的角落,都會綴上一隻小小的蝸牛,那是屬于他們的暗号。
這天午後,陸沉又一次溜進畫室。他大大咧咧地往畫架前一坐,故意擺出誇張的姿勢:“今天該畫帥氣正臉了吧?”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鍍上一層金邊,鎖骨處的疤痕若隐若現,仿佛在訴說着未竟的故事。
江叙沒有說話,隻是專注地調色。钴藍色與钛白色在調色盤上交融,調出一種介于天空與海洋之間的顔色,就像陸沉看他時的眼神。畫筆落在紙面的瞬間,他突然開口:“你的疤,真的是因為火鍋?”
空氣瞬間凝固。陸沉維持姿勢的手微微收緊,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他又恢複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怎麼,畫家要給傷疤寫傳記?”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江叙的筆尖懸在半空,“就像這個速寫本的約定——交換心事。”
夕陽的餘晖漸漸染紅了畫室的牆壁,陸沉别過頭去,望着窗外搖曳的梧桐樹影。良久,他輕聲開口:“那天晚上,他們又在吵架。我擋在中間,滾燙的火鍋就這麼砸了下來。”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其實我知道,就算我不擋,那鍋湯也砸不到他們。但那一刻,我隻想讓他們停下來。”
江叙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顔料在紙上暈開,模糊了陸沉的輪廓。他想起自己手腕上的繃帶,那些被父親砸毀的畫具,突然覺得他們之間的傷痕,早已在某個不知名的時刻悄然重疊。
“所以你看,”陸沉轉過頭來,臉上挂着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們其實是同一種人。用傷疤證明自己存在的人。”
畫筆突然從指間滑落,江叙沖上前緊緊抱住他。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擁抱陸沉,帶着顔料味的眼淚洇濕了對方的衣領。“不是的,”他哽咽着說,“我們是用傷疤照亮彼此的人。”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地面交織成一片溫柔的光。陸沉小心翼翼地環住江叙的腰,下巴輕輕擱在對方發頂。這一刻,所有未說出口的心事,都化作了畫室裡流淌的靜谧。
當晚,江叙在速寫本上畫下相擁的兩人。陸沉鎖骨處的疤痕被他用金色顔料勾勒,在月光下泛着溫暖的光。而在畫面角落,兩隻蝸牛正緊緊挨在一起,觸角相觸,仿佛在訴說着永不分離的誓言。
第二天清晨,當江叙打開課桌,發現速寫本上多了新的一頁。陸沉用他并不擅長的筆觸,畫下了江叙握着畫筆的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接住漫天星辰。旁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你的手,應該用來觸碰光,而不是藏起傷痕。”
陽光透過教室窗戶灑落,照亮了速寫本上的每一筆線條。江叙望着畫紙,嘴角不自覺上揚。他知道,從這本速寫本開始,他們的故事,才真正拉開了帷幕。而那些曾經以為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終将在彼此的光芒中,綻放出意想不到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