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去的路上,姚敏然要比以往安靜,他隻是沉默地,緊緊抱着高甯楓的腰,隔着頭盔靠在高甯楓背上。
高甯楓本來想載着兩人回家,轉念一想,又沒回,順着貫穿着城裡的那條寬大的河流,一路向下,到了一片綠化大于建築,也比市中心要冷清得多的地帶。
姚敏然久違地發了呆,一直到高甯楓停車了,才注意到他又帶着他亂跑了。
但他沒說什麼,摘了頭盔,聞到空氣中淡淡的土腥味,感受了一陣迎面吹過來冷風,心裡倒是安靜不少。
高甯楓提着頭盔,笑嘻嘻道:“在這轉轉?這附近還有家露天燒烤。”
姚敏然轉頭看他:“怎麼哪裡有店你都知道?”
高甯楓自然地過來攬着他走:“害,這地方哪有我不熟的?你就跟着哥走,準沒錯。”
兩人沿着河道漫步,姚敏然走了一段,又停下了。
河道兩岸一高一低,高的是他們這,圍着護欄,矮的那塊接壤了一片綠地,有一片地方沒有護欄,這時候坐着好幾個釣魚佬在那塊釣魚呢,此地空曠,他們在對岸都能聽見對面的人聲。
除此之外,這兒人煙稀少,車流稀疏,有風,有樹,有河,但基礎建設做得不錯,一片自然與人類和諧相處的景象,着實讓人心潮平靜。
姚敏然把手搭在圍欄上,着眼看向對岸的釣魚佬,感覺心緒清靜不少,沒有剛才那麼梗着了。
高甯楓不愛藏着話,跟他一樣靠着護欄,直接地問了:“你很難過嗎?”
姚敏然:“你這不是看出來了,才帶我來這的嗎?”
高甯楓:“你都讓我抱你了,我還看不出來,我又不是傻子。”
姚敏然托着腮笑着看他:“不傻,你可聰明了。”
高甯楓一下紅了半邊臉,難得地沒接話。隻聽姚敏然繼續道:“但是還不夠,你現在老是跟你爸媽鬧小孩脾氣,你遇到我這種你怎麼辦?什麼愛不愛公不公平的,都是虛的,我還指望他給我點錢呢,結果他看我不抽煙,煙都收回去了。”
高甯楓認可地點點頭:“太不負責了。”
姚敏然又去看那群釣魚佬:“我還是想找點事兒做,我也不能老指望你養我,萬一你這脾氣把你爸媽惹急了,你沒錢了,咱倆都得喝西北風。”
這話本來高甯楓聽着刺兒,但他又捕捉到關鍵信息,扒着護欄湊過去問:“那萬一我爸媽不給我錢了,你要養我?”
姚敏然隻是一勾嘴角,看了一眼他又移開了目光。
高甯楓一陣慌亂的心跳,連帶着看那水面都覺得不平靜了,他想問那咱倆現在就是談戀愛了呗?又有點說不出口,畢竟開端卡在那,他就是再不要臉,也實在說不出這句詢問,幾經扭捏,開口是:“那你知道那個馭風車行不?七星街那兒的,我車就是在那買的,和裡面那個哥算熟,他好像還在招員工,你去試試嗎?”
姚敏然:“行啊,工資多少啊?”
高甯楓:“我不知道,過兩天咱們去問問?”他一頓,感覺煙瘾上來了,想砸吧兩口,咽了口唾沫又說,“那你如果去了,你…你要搬走嗎?”
姚敏然看他:“我要嗎?”
高甯楓立刻搖頭,引得姚敏然又是一笑,那一瞬,有如澎湃水浪沖去一片餘留的髒污,洗盡雜念,陰天暮暮,清水悠悠,天水一線,廣而悠遠,唯有鷗鹭劃空,一片清鳴。
姚敏然深吸了一口氣,收回手往前走了,開口道:“明天我還得出趟門,我去打掃一下我奶奶的房子。你說的那家燒烤在哪兒呢?”
高甯楓跟在他後面,看着他垂在身側的手,上前握住了,姚敏然隻是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高甯楓應了:“行,我跟你一塊去?走這塊兒,離得不遠。”
隔天倒是沒下雨,天氣也回溫不少,隻是依然陰沉沉的,厚重的顔色遮蔽整個天空,略有些沉悶。
那房子位于他們這一片的城中村,好在路近幾年修的不錯,機車也能過,就是路上有些擁擠雜亂,較為難行。
街口還算空曠,也就這兒能停車,剩下的路比東林街那裡也好不了多少,道路還更窄了。這一片大部分是自建房,三層小樓四層小樓的也不少。
以前王秀英也想跟别人家一樣往上把自己家房子擴建,但偏偏姚敏然他媽不想在那住,姚敏然爺爺也走得早,沒人出錢出力的,後來作罷了。
王秀英家門口是個獨立小院,門口有個鐵門,倒像是裝飾用的,門鎖看着已經壞了很久了。房子的門看着也有了年紀,長時間的腐化讓這門看着破破的。
姚敏然往門框上一摸,抓下來一把蓋滿了灰塵的鑰匙。
開門進屋,就是一股灰塵味,斑駁的牆面上趴着幾道黑縫。房子就是這樣,少了人氣兒,破敗得很快。
屋内比較的空,該搬的也搬完了,隻剩幾件老家具,木質的沙發,裡屋一張空蕩蕩隻剩架子的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