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沖向樓梯間,三步并作兩步往下跑。輻射計數器又開始尖叫,空氣中的靜電讓他的頭發根根豎起。
下到一樓時,齊嶽突然停住了腳步。走廊盡頭有一扇門,上面用紅色油漆畫着一個符号,一個齊嶽十分眼熟的符号,那是與他頸間挂墜幾乎一模一樣的圖案。
猶豫幾秒,好奇心戰勝了謹慎。
齊嶽走向那扇門,發現那是通往醫院冷藏室的門。門上的電子鎖早已失效,但機械鎖牢固不已。他試了幾種工具都無法撬開,最後不得不冒險使用脈沖槍的低功率模式對準鎖芯。
砰。
一聲悶響後,鎖芯熔化了。齊嶽推開門,一股冰冷的白霧湧出來。冷藏室的備用電源居然還在工作,這簡直是個奇迹。室内溫度極低,他的防毒面具鏡片立刻蒙上一層白霜。
擦掉霧氣,齊嶽看清了冷藏室内的景象,十幾個大型醫療艙排列在兩側,大部分已經空了或是裝着無法辨認的腐爛物質。但最裡面的一個艙體依然亮着微弱的指示燈,透過結霜的玻璃,隐約能看到裡面躺着一個人影。
齊嶽走近那個仍在運作的醫療艙。控制面闆上的數字顯示艙内溫度維持在零下196攝氏度———液氮冷凍。狀态指示燈顯示“生命體征穩定”,而最令人震驚的是,面闆右下角刻着那個熟悉的符号。
“這不可能……”齊嶽喃喃自語。他檢查了控制面闆,發現系統雖然老舊但功能完好。冷凍程序可以終止,隻要他有勇氣承擔這個風險,喚醒一個可能已經在液氮中保存了二十年的“冰棍”。
輻射計數器越來越急促的蜂鳴幫他做了決定。齊嶽快速輸入了解凍指令,系統發出柔和的電子音:“解凍程序啟動,預計完成時間47分鐘。”
齊嶽不得不離開冷藏室去找躲避輻射的地方。防空洞就在不遠處,他将在那裡等待風暴過去,然後再來決定如何處理這個意外的發現,一個藏在這裡的冷凍人。
三小時後,風暴終于平息。齊嶽從防空洞出來時,夕陽正透過稀薄的雲層,将廢墟染成血紅色。他回到冷藏室,解凍程序已經完成,醫療艙的艙門微微開啟,冒出最後一絲冷氣。
艙内,一個黑發年輕男子靜靜地躺着,胸口有微弱的起伏。他看起來二十五六歲,面容安詳得像是睡着了,皮膚因為長期冷凍呈現出不自然的蒼白。齊嶽注意到他左腕上有一個編碼紋身:KR-7。
“醒醒。”齊嶽輕輕拍打男子的臉頰,沒有反應。他檢查了男子的脈搏,緩慢但穩定。猶豫片刻後,齊嶽從背包裡拿出一支腎上腺素注射器,這是他用半箱純淨水換來的保命裝備。
針頭刺入男子手臂的瞬間,他的眼睛猛地睜開了。那是一雙異常清澈的灰色眼睛,瞳孔在燈光下迅速收縮又擴張,仿佛在調整焦距。男子劇烈地咳嗽起來,齊嶽扶他坐起,幫他拍背。
“呼……呼……”男子大口喘着氣,呼出的白霧在冷藏室的低溫中迅速凝結。他的目光逐漸聚焦在齊嶽臉上,嘴唇顫抖着似乎想說話,卻隻發出嘶啞的氣音。
齊嶽遞給他一瓶水,“慢慢來,别急。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喝了幾口水,喉嚨發出滿足的咕噜聲。“柯……柯然。”他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金屬相互摩擦,“你是……誰?現在是……哪一年?”
“齊嶽。大災變後二十年。”齊嶽簡短地回答,觀察着柯然的反應。
柯然的眼睛瞪大了,灰色的虹膜上閃過一絲齊嶽無法解讀的情緒。“二十年……”他低聲重複,然後突然抓住齊嶽的手臂,“實驗室……其他人……他們還……”
話沒說完,柯然的眼睛翻白,身體再次癱軟下去。齊嶽迅速檢查了他的生命體征,隻是昏過去了,可能是解凍後的正常反應。
齊嶽歎了口氣,将柯然背起來。這個決定可能會讓他後悔,但他不能把一個剛從二十年冷凍中蘇醒的人丢在這裡等死。
庇護所離醫院不遠,如果小心避開掠奪者的巡邏路線,他們能在天黑前到達。
離開醫院時,齊嶽注意到柯然的體溫異常,時而冰冷得像具屍體,時而發燙到令人擔憂。更奇怪的是,每當輻射計數器檢測到微小波動時,柯然的皮膚下似乎有微弱的光點流動,就像螢火蟲在血管中穿行。
“你到底是個什麼怪物?”齊嶽低聲問道,卻還是緊了緊背着柯然的手臂,踏入暮色中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