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猛地後仰,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齊嶽下意識上前一步扶住他,卻在接觸的瞬間感到一陣奇異的刺痛,仿佛有電流穿過兩人之間的空氣。
柯然的眼睛突然聚焦,重新看到了現實世界。他急促地喘息着,灰色的瞳孔裡殘留着未散的恐懼。“他們……我們當時在嘗試修複受損的DNA鍊……但發生了某種逆轉錄突變……”
齊嶽松開扶着他的手,後退一步。“什麼突變?什麼DNA鍊?”
柯然搖搖頭,似乎試圖理清思緒。“我不确定……記憶碎片太混亂了。但大災變……可能不是自然發生的。”
這個暗示讓齊嶽脊背發涼。二十年來,幸存者們一直認為那場毀滅文明的災難是某種宇宙射線爆發或軍事實驗意外。但如果它是人為的……
“你是說新紀元組織引發了這一切?”齊嶽的聲音因壓抑的憤怒而顫抖。
“不……不完全是。”柯然揉着太陽穴,“我們當時在研究的是治愈方法……一種基因修複技術。但某些東西……出錯了。”
齊嶽正要追問,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刺入他的太陽穴。這次的疼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劇烈,像是有把燒紅的刀直接插進了他的腦組織。他悶哼一聲,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脈沖槍從手中滑落。
柯然立刻蹲下身,一隻手扶住齊嶽的肩膀,另一隻手按在他的額頭上。“又是頭痛?比之前更嚴重了?”
齊嶽想回答,但疼痛讓他的視野邊緣開始變黑。恍惚間,他感覺自己倒下了,但并沒有撞擊地面的感覺,而是墜入了一個陌生的夢境。
在夢中,他是個大約七八歲的孩子,蜷縮在一個狹小的金屬空間裡。外面傳來尖叫和撞擊聲,某種液體從門縫滲進來,在黑暗中發出詭異的淡藍色熒光。門上有一個标志,那個該死的符号,和他挂墜上的一模一樣。
“齊嶽!齊嶽!”
柯然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齊嶽發現自己躺在地上,研究員正俯身看着他,眉頭緊鎖。奇怪的是,柯然的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傳來一股奇特的涼意,減輕了頭痛的強度。
“你的腦電波異常活躍,”柯然低聲道,“這不是普通的偏頭痛……更像是某種神經記憶被激活了。”
齊嶽掙紮着坐起來,推開柯然的手。“我沒事。”他粗聲說,不願承認剛才的脆弱,“隻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柯然敏銳地追問,“你看到了什麼?”
“沒什麼。”齊嶽站起來,刻意避開柯然探究的目光,“一些童年記憶。大災變時我在地下防空洞裡待了三天,等父親回來……但他再也沒回來。”
這個半真半假的解釋似乎沒有說服柯然,但研究員明智地沒有繼續追問。兩人陷入一種尴尬的沉默,各自沉浸在剛才揭示的片段記憶中。
最終,齊嶽撿起脈沖槍,打破了沉默。“不管那些武裝人員是誰,他們不會輕易放棄。我們需要加固防禦,準備轉移。”
柯然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你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那個冷藏箱,還在嗎?”
齊嶽指了指角落裡的背包。柯然快步走過去,小心地取出那個小型冷藏箱。他檢查了密封性,然後輸入密碼,齊嶽注意到那是個七位數的組合,與柯然手腕上的紋身編号一緻。
冷藏箱開啟時,一股冷霧湧出。裡面整齊排列着十二支裝有藍色液體的試管,每支都貼着标簽,但上面的字迹太小,齊嶽看不清。
“這是什麼?”他走近問道。
柯然迅速合上箱子。“實驗樣本。可能……對我們有用。”他的語氣過于平淡,明顯在隐瞞什麼。
齊嶽正要追問,庇護所的外圍警報突然再次響起。兩人同時轉向監控屏幕,但這次畫面上沒有人影,隻有一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嗅探入口處。
“假警報。”齊嶽松了口氣,但當他轉回身時,柯然已經将那冷藏箱藏進了自己的外套裡。
“我們需要補給,”柯然說,巧妙地轉移話題,“你的儲備撐不了幾天,特别是現在多了一張嘴。”
齊嶽眯起眼睛,但決定暫時放過冷藏箱的事。“明天有個遊商可能會經過西邊的廢棄加油站。我們可以用那把激光手術刀交換些必需品。”
“遊商?”柯然似乎對這個概念很感興趣,“他們從哪裡來?交易什麼?”
“從各個聚居地來,交易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齊嶽檢查着脈沖槍的能量槽,“信息、武器、藥品、奴隸……什麼都賣。”
柯然的眉頭皺了起來。“奴隸制?這在戰後很普遍?”
“在廢土上,人命是最不值錢的商品。”齊嶽冷笑道,“特别是對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人。”
柯然的表情變得陰沉。“這不合理。文明重建需要每一個人的貢獻,奴役制度隻會阻礙……”
“歡迎來到現實世界,教授。”齊嶽打斷他,“你的實驗室道德在這裡不适用。在這裡,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法則。”
柯然似乎想反駁,但最終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齊嶽看得出他眼中的理想主義光芒并未熄滅,隻是暫時隐藏了起來。這可能會成為問題,齊嶽心想。在廢土上,心軟的人死得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