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齊嶽堅持輪流守夜。他讓柯然先睡，自己則坐在監控屏幕前，一邊警戒一邊整理裝備。夜深時分，當柯然的呼吸變得平穩規律後，齊嶽悄悄拿出那個從醫院帶回來的文件夾。

文件已經泛黃變脆，但大部分内容仍可辨認。那是些技術報告和實驗日志，署名大多是“KR項目組”。齊嶽翻到其中一頁特别引起他注意的，上面詳細記錄了一次“神經接口同步測試”，測試對象編号KR-7，正是柯然的紋身編号。

報告中的專業術語太多，齊嶽隻能理解大概：某種基因改造技術被用于增強人類大腦的特定區域，使受試者能夠“感知并影響其他生命體的生物電活動”。

更令人不安的是最後一段：

“KR-7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受體兼容性，特别是對攜帶标記基因的個體。初步測試顯示，他能無設備介入地建立神經連接并調節目标自主神經系統。建議擴大測試範圍，尋找更多攜帶标記基因的潛在配對對象。”

齊嶽的手指不自覺地摸向頸間的挂墜，标記基因？配對對象？這是否意味着他和柯然之間的聯系不是偶然？那個噩夢中的記憶碎片，童年的他蜷縮在某個實驗室的金屬櫃裡，是否與此有關？

文件最後一頁是一張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站在某個實驗室門前。齊嶽眯起眼睛，将照片湊近燈光。站在前排中央的是個年輕版的柯然，而站在他旁邊的女性研究員懷裡抱着一個小女孩，女孩脖子上挂着一個形狀熟悉的吊墜。

齊嶽的心跳加速了。他翻出自己從不離身的皮夾，從隐藏夾層裡取出一張褪色的老照片，那是他僅存的家庭照片，上面有他父母和他五歲的妹妹小萱。照片上，小萱的脖子上正戴着現在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個吊墜。

大災變那年，小萱和母親在第一批疏散中失蹤了。父親出去尋找她們，再也沒有回來。七歲的齊嶽獨自在防空洞裡等了三天，直到鄰居發現并收留了他。

如果這張實驗照片中的女孩真的是小萱……如果她曾在新紀元的實驗室裡……

齊嶽的手開始顫抖。他猛地合上文件夾，将它藏回背包深處。需要更多證據，更多信息。而現在，他隻能繼續觀察柯然，等待真相自己浮出水面。

第二天清晨，兩人早早出發前往廢棄加油站。齊嶽選擇了隐蔽的路線，避開開闊地帶和已知的掠奪者巡邏區。柯然跟在後面，雖然動作沒有齊嶽那種獵豹般的流暢，但也出奇地安靜敏捷。

“你受過訓練。”齊嶽在一處斷牆後暫停時低聲說。

柯然點點頭，“基礎生存課程。新紀元所有野外研究人員都必須學。”

“包括如何悄無聲息地殺死一個人？”齊嶽銳利地問。

柯然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包括如何在必要時自衛。”他平靜地回答。

加油站比齊嶽上次來時更加破敗，屋頂的一部分已經坍塌。但門口的沙地上有新鮮的車轍印，說明遊商确實來過。

“記住，”齊嶽低聲警告，“我來談交易。你站後面，别說話。遊商都是人精，能從你的表情讀出太多信息。”

柯然做了個理解的手勢。兩人小心地接近加油站，齊嶽發出特定的鳥叫聲，這是他與這個遊商約定的安全信号。

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疤痕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來，手中握着一把改裝過的□□。“齊嶽，”他粗聲說，露出幾顆金牙，“聽說你昨天遇到了些麻煩？”

齊嶽的肌肉瞬間繃緊。“什麼麻煩？”

“别裝了。”遊商咧嘴一笑，“老湯姆把消息傳遍了整個東區。新紀元在找某個從冷藏庫裡跑出來的‘冰棍’。”他的目光移向柯然，“想必就是這位紳士了？”

柯然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樣子，但齊嶽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

“老湯姆的話值幾個瓶蓋？”齊嶽冷笑道，“那老家夥連自己上周幹了什麼都記不清。”

遊商大笑起來，“說得好！不過……”他的笑容突然消失，“消息傳得很快。北邊的掠奪者部落已經開出價碼了，活捉‘冰棍’換兩箱軍火加一箱抗生素。”

齊嶽的脈沖槍沒有擡起，但手指已經移到了扳機上。“那你打算賺這筆賞金嗎，杜克？”

名叫杜克的遊商搖搖頭，“我更喜歡和你做長期生意，齊嶽。但風聲緊，今天的價格……要翻倍。”

經過二十分鐘的激烈讨價還價，齊嶽用激光手術刀換取了足夠兩周的食物、一盒抗生素、一把匕首和幾塊能量電池。就在交易即将完成時，柯然突然開口了。

“你有地圖嗎？”他問杜克，“特别是大災變前的科研設施分布圖。”

杜克挑起眉毛，“教授問這個幹嘛？那些地方不是被炸平了就是輻射超标。”

“學術興趣。”柯然平靜地說。

杜克咧嘴一笑，“巧了，我剛好有張舊地圖。”他從背包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質地圖，“這個值……你那件外套。”

柯然的外套是齊嶽給他的唯一一件保暖衣物。就在齊嶽要拒絕時，柯然已經脫下外套遞了過去，“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