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很好地端着晚餐到客廳,放在茶幾上。随便放了個電影當背景音,他一邊看手機,一邊吃遲到的晚餐。
吃飽飯往後靠時,背後一空。裴牧青轉身,沙發上的抱枕不翼而飛。
他愣了一下,開始回憶。裴牧青的記憶在從公司離開到家附近後,就已經開始朦朦胧胧的。
下車後,他聞到了血腥味,很沖,然後呢?他好像過去了,有兔子味……兔子!
裴牧青站起身來,環視四周。三個抱枕被他放在沙發側邊,仍然安靜地維持着一個三明治的造型。
他松了一口氣,彎腰往裡面看。
?
抱枕上空空如也,留下泥土和幹涸的血塊。
醬油碟裡的水分毫未動,青菜葉子倒是挨上了幾口。
裴牧青辨認着空氣中的氣息,在烤肉和方便面的氣味中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是兔子味。
他循着味道繞過沙發,在沙發與盆景的夾縫中看到正在警惕地盯着自己的白兔子。
裴牧青伸手去夠。
兔子非常矯捷地竄到另一邊。
面對着裴牧青,鼻尖迅速翕動,微微張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超級兇。
人類的軀幹并不是很靈活,尤其是在這種狹窄的地方。裴牧青隻好作弊,悄悄半化成狼,借用狼的眼睛和速度,成功捕獲兔子。
兔子正處于一種高度戒備的狀态,突然聞到了一縷猛獸的氣味。
這是刻在食草動物基因裡的代碼。
它渾身炸毛,暫時忽視眼前的人類,扭頭試圖判斷危險源自哪裡。
隻是猶豫了一瞬,就被裴牧青撈到手心裡。
裴牧青坐在沙發上,仔細端詳這小玩意兒。白短毛,還有點秃,瘦不拉幾的,身上還粘着血塊,一看就沒有吃飽飯。
不過看踢腿這勁兒,應該沒有大礙。裴牧青想起草地上的慘案,決定還是好好檢查一下。
他打開手電,單手壓着兔子,在它身上仔細打量。
兔毛上黏黏糊糊的,都是土塊和血迹。裴牧青捏着兔子,拿了塊毛巾蘸着熱水給抹了一把。
兔子動得厲害,髒東西嘩啦啦往下掉,沙發和衣服弄的一塌糊塗。
裴牧青額頭的青筋跳了跳,歎口氣,把兔子舉到眼前,威脅:“聽話,不然把你抓去喂狼。”
顯然兔子沒有聽懂,仍舊試圖逃竄。
裴牧青到櫃子裡拿了剪刀和藥酒,準備簡單地給兔子處理一下傷口。
已經十二點多了,不知道寵物醫院還開不開。兔子的情況看起來也還好,裴牧青打算明天帶它去醫院看看,順便問問哪裡找領養。
他可沒辦法養着一隻兔子,這是個巨大的考驗。
摁着兔腦袋,兔子安靜下來,裴牧青舉起剪刀。
一陣冰涼的觸感襲來,兔子渾身一顫,突然感覺屁股涼涼的。它試圖扭頭查看情況。
輕盈的白毛在空中飛旋着。
有點眼熟,但視線很快被裴牧青擋住。這個人類抓着它的腿,扒拉開它的毛不知道要幹什麼。
兔子趴在人類的雙腿上,正在憋大招,準備再給這個壞蛋一口,魚死網破。它雖然沒有什麼力氣了,但也不是好惹的。
裴牧青莫名其妙地發現兔子又開始往外面跑,納了悶。但這并不耽誤他手下的動作。
剪刀把大部分髒兮兮的短毛給去掉了,有細小傷口的地方幹脆直接剪掉,暴露出粉紅的傷口。
處理完傷口,兔子帶着滿身的藥味,連滾帶爬地躲在角落陰影處,直勾勾地防備着裴牧青。
這個人類好像暫且不會傷害它。
它想着,但也沒有放下警惕,直到裴牧青進入廚房,兔子的眼睛才停止跟随。
挪到陰暗的角落,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縷白色從沙發上飄來,落在跟前。
它聞到熟悉的味道。
兔子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
那是。
粉紅的鼻尖顫顫巍巍地抵着這一簇白色,仔細辨别。
它的毛。
兔子絕望地識别成功。于是,它努力扭過腦袋,看見自己身上破破爛爛,失去站穩的力氣,啪唧一下地摔在地上。
天呐。
它眨眨眼,仔細端詳,又難以置信地立起來,扭着身子用小短爪子去摸,還夠不到。
摸到自己裸露的皮膚,兔子打了個激靈,連忙用力扭頭,粉紅的舌尖試圖将周邊的絨毛舔過去,蓋住這塊光秃秃的地方。
卻絕望地發現,這裡蓋上了,另一邊就顯得秃了起來。
嘔。
兔子舔到藥酒,舌根發麻,從嘴裡苦到心裡,條件反射嘔吐了一下。
它眼睛濕漉漉的,怨恨地盯着裴牧青的背影。
然後用力地跺了下地闆。
掃了一大團兔毛,裴牧青聞聲回頭。看見兔子一下一下在角落蹦着,地闆哒哒響。烏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在昏黃的燈光下像蘊着一層水霧,顯得柔軟可憐。
裴牧青自認為有做狼的經驗,而動物之間起碼比人與動物間的想法更接近,因此他詭異地讀懂了那雙眼中蘊含的情緒。
心裡也難得柔軟。
盡管知道兔子聽不懂人話,裴牧青還是說了句安慰話:“不客氣,睡覺吧,明天帶你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