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夢。”
第二天,裴牧青痛苦地把自己從床上拔出來,匆匆忙忙洗漱收拾完下樓。
沙發上空蕩蕩,隻有一床被子。
裴牧青困意散了幹淨,掃了一眼四周,快步掀開被子,愣了一下。
一隻小兔子團成一團,睜着水潤的眼睛看着他。
“……”
廚房裡的小奶鍋咕噜咕噜地氤氲着霧氣,牛奶味飄散出來。
裴牧青靠着牆,捏着從兔子身後拽出的玻璃杯,看着幹涸的白痕,想起一個夢一樣的夜晚。
*
“不會是傻子吧?”陸尋葉憂心忡忡。
“照你說的,他聽不懂你說的話?”
裴牧青下班後順路去接陸尋葉,等紅燈的間隙,他向陸尋葉大緻說了一下情況。
畢竟按照他們都知道初次化形後,身體極其不穩定,随時有可能在人和動物之間随意切換。
因此裴牧青不得不打消把兔子送到醫院去檢查身體的想法,尤其是在雙方無法交流的情況下。
沒錯。距離那個晚上已經過去一周了,期間兔子又變成人兩次。
每次都不說話,熟練地窩在沙發上,抱着小被子,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裴牧青。
不知道要幹什麼。
“其實也不笨,隻是不說話。”裴牧青突然說,“别亂講,被他聽到怪失禮的。”
“……”
“小裴同志,你叔叔我下班完還要到你家加班,說這兔子一句怎麼了?”陸尋葉作為寵物醫生,也算是日理萬機,接連排上幾次晚班,今晚沒排班才抽空過來。
“話說,你打算怎麼處理他?”
裴牧青握着方向盤,專注地看向前方,沉默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還能怎麼辦?之前打算找領養,現在……養着呗。”
“砸你手裡了,”陸尋葉哼笑一聲,過了一會兒又說,“送到警察局門口,他們會處理流浪人口的,尤其是這種小崽子。”
“别傻乎乎地養着,自己也是個小屁孩。”
裴牧青倒是沒有反駁,隻是笑着說:“到時候再看吧,先給他看看有沒有什麼毛病。”
裴牧青打開指紋鎖,沒着急讓陸尋葉進門,自己先向裡面張望了眼,讓開:“估計還在沙發底下。”
陸尋葉一邊換鞋一邊道:“那我怎麼看,作為寵物它看起來沒問題。”他走到沙發旁,往下看去:“兔子膽子都小,更别提它被帶回來之前那些……”他緩緩伸手,想要抓住兔子。
兔子從縫隙中流到另一頭,警惕地盯着陸尋葉的手,微微呲牙。
陸尋葉試了幾次,放棄了這隻滑不溜秋的兔子:“你來,這靈活勁兒和你描述的不符啊。看起來也不傻。”
廚房的油煙機嗡嗡作響,裴牧青攪拌着鍋裡的西紅柿雞蛋面笑着應道:“我當時也抓了很久,要不是化形期,早就伸爪子了。”
陸尋葉踱到他身後,瞟了眼鍋裡,“又是番茄面,每次來不是青菜面就是番茄面,就不能換換嗎?”他抱怨道,“我一隻鹿都吃膩了,你正兒八經一匹狼天天吃不厭。”
“年輕人要多吃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要懶得煮……”
“叔,我平常吃得挺好的……”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點外賣,外面重油重煙的……”陸尋葉皺着眉念叨着,打開冰箱門一掃,“東西不多了,我明天和小霏買一點過來。”
“诶别别别陸叔,别麻煩談姨,我周末就去超市逛逛,順便也給琳琳帶點零食。”
“她還要你帶,家裡抽屜裡的零食就沒斷過,你和你談姨就慣着她吧。”陸尋葉沒好氣道,“你們三個就知道吃垃圾食品。”
談霏是陸尋葉的妻子,自裴牧青父母去世後,夫妻兩個把裴牧青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疼。兩人有一個十歲的女兒陸雲琳,裴牧青自小沒有兄弟姐妹,比她老爸還寵着。
“走邊兒去,”陸尋葉把端着面的裴牧青趕開,擰開火,“我再做兩個菜。”
“好嘞。”裴牧青麻溜兒地邁出廚房。
飯後,陸尋葉圍觀了裴牧青行雲流水般地捕兔過程,啧啧稱奇。
兔子已經開始吃兔糧了,但今天裴牧青特意給它喂牛奶。最近裴牧青忙,也沒空中午回來,給它放了一天的兔糧和水,回來有看到東西少了就沒怎麼管理。
“陸叔,能看出有啥問題不?”裴牧青一隻手掌托着兔子,手指輕輕卡着,一隻手拿着針管喂奶。他向上舉了舉手,兔子吧唧吧唧,放低身體,貼着手。尾指長的耳朵長了一些幼小的白絨,蓋住左耳的疤痕,白中浸潤着淡淡的粉,貼在背上微微地抖動着。
“它平常會出來活動嗎?”
“隻有吃飯的時候吧,我在上班啊。下班回來給它喂飯的時候,蠻自覺的。”
“……”
“看人我不太擅長,你得帶他去看看人類醫生,我估計是有點問題的,不是生理就是心理。”陸尋葉想摸摸兔耳朵,兔子嗖的一下轉了個向,盯着他,嘴裡吧唧吧唧。
很顯然,兔不願意讓陌生人碰。
他又改口,“或許問題不大。”
*
陸尋葉在裴牧青家裡小酌了幾杯,起身告辭。站在家門口,他再次對裴牧青說:“小裴,早點把他送走吧。”
“陸叔,”裴牧青無奈道,“送哪裡去,他那個樣子……”
陸尋葉站在光影交界處,凝視着前方張牙舞爪的黑夜,他轉頭看向身旁沉默的裴牧青,或許是喝了酒,在青年的身上看見了故人的影子,他歎了口氣:“有時候,人類的制度還是很好的,隻要他不當衆暴露身份,總會活下去的。”
“……”
“小裴,養寵物尚且需要很大的耐心和非常多的愛。”
“而一個沒有社會化過的人類,需要的更多。”
“你還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