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廳堂,此刻已經坐滿了人。
沈文悠客氣拘禮的陪着,一切寒暄教給裴亦池。
裴亦池輩份大,隻同親兄和幾位族老寒暄幾句。
一個高闊的身影突得站在沈文悠面前。
是裴寂之。
沈文悠雖知道和裴亦池在一起,沒有光環會惑亂她的心神,但怕萬一,萬一還有别的什麼東西影響她的心智,可不太妙。
她袖子下的手,悄悄伸出來,勾住搭子裴亦池的大手。
裴亦池握緊手中的柔荑,這才看向面前觸黴頭的一群人。
“小族叔,小族嬸,新年喜樂。”
以裴寂之為打頭的族侄們,上前見禮。
沈文悠颔首微笑,對于這些比自己還大上十幾歲的裴氏族侄們,她都不認識,唯一認識的也覺得晦氣。
裴亦池雖輩分大,但比這群族侄還要年輕,他雖不像他們在朝廷任職,但也自有一股威嚴,比那裴族長更令人生懼。
裴亦池沒有給這群晚輩祝福期許,倒是給了幾句谏言。
“為了裴族的清名,你們自當謹言慎行,莫要連累族内百年聲望。”
在場的人誰都不是傻子,自是知道這是在說裴寂之,去年可是因他的家事,裴族聲譽有損,大家臉上都沒光。
裴寂之察覺到族人譴責的視線,他挺闊的脊背微塌,默了半晌,才道。
“是寂之連累大家了。”
裴族長走了過來,他對于裴寂之在家事處理上也有微詞,不過,也不能因他壞了大家和樂的氣氛,勉勵大家幾句,便讓大家落座。
沈文悠見那瘟神裴寂之去了遠處落座,知道危機解除了,要抽回手,可她的手卻抽不出來。
這時,裴家的大兒媳鄧氏過來,要帶沈文悠去後院女席。
“夫人,有事可派人來喚我。”裴亦池輕聲囑咐一句,才松開手。
沈文悠點頭,帶着三個婢女,随着鄧氏,去了女席那邊。
女席那邊也熱鬧,裴老夫人一見到她,就招她做到身邊熱情問候。
沈文悠對于這位上年紀的長嫂,觀感不錯。
一問一答,倒也融洽。
玉珠分給小輩們銀裸子荷包時,出了一點小意外。
“我才不要沈家女的東西!”
排在後面的裴仁,直接把玉珠遞過來的荷包摔在地上,又挑釁得看着坐在主桌上面的沈文悠。
裴仁的日子不好過,在獄中關了一個月,雖有父親打點,但也消瘦的很。
出獄後,知母親亡故,自己名聲也毀,甚至連家都不能回,被父親藏在一個下屬的小院中就怕那瘋婆子沈雀如來暗害他。
今日過節,來到裴族,更是被人排擠。
往日相熟的同伴見到他也沒個笑臉,從前他們三胞胎都是坐在中間的位置,這回則是坐到了門邊。
這等落魄境遇都是因惡毒的沈雀如所起,要是當初她沒嫁給父親,母親回來後,他們一家團聚一堂,母親也不會傷心與父親和離,遠去邊關為了救助百姓而死。
他兩位哥哥更不會為了報複她,掉落冰窟而死。
他也不會入獄,始終是那個被父母捧在手心,被盛都稱贊的裴家小少爺。
沈雀如是個毒婦,而這個嫁給小族爺的沈文悠也不是好東西。
沈文悠淡淡的視線掃向裴仁,原先虎頭虎腦的狼崽子,現在都瘦脫相了,臉上沒了肉,眼白的部分更加突出,沒了孩子的天真活力,反倒是有種亡命徒的陰狠感。
隻一眼,她便知,這裴仁毀了。
雖然黃纓的功勞換回裴仁的命,可這人的心已經扭曲,就是沈雀如不殺他,他也不會成為後傳書裡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
沈文悠收回視線,好似整暇的穩坐在椅子上,根本不用她出頭,自有人會教訓她。
裴家的大兒媳鄧氏作為宴會的主人,早就帶着婆子來到了裴仁身邊。
她臉上挂着笑:“裴仁定是餓暈得開始說胡話了,來,跟族奶奶去側廳享用糕點。”
裴仁才不會被哄騙下去,還想再嚷幾句。
鄧氏身邊的婆子先一步捂住他的口,半抱着往外拖:“小少爺,奴抱您過去。”
“母親,我餓了,我也去。”
鄧氏的兒子九歲的裴繼,為了緩和現場不愉的氣氛,站了起來。
他這一挑頭,四五個小孩子都跟着站起來,往外走。
裴老夫人沉着的臉,見裴仁被帶出去,這才緩和過來。
玉珠端着托盤走到沈文悠身邊。
這時鄧氏五歲的小女兒裴靜,瞟見玉珠托盤裡剩下的荷包,跑了過來,對着沈文悠甜甜道。
“裴靜祝小族奶奶貌若天仙,萬事如意。”
沈文悠見小姑娘圓臉粉襖,一臉讨喜,吩咐玉珠把那僅剩的荷包賞下去。
回頭,對着裴老夫人誇獎,這孫子孫女聰慧。
自家孩子被誇,裴老夫人自然高興,不過也嗔了小孫女一句,“小财迷”。
這麼一打岔,那點不算風波的風波掀了過去。
宴散,告辭時,裴老夫人拉着沈文悠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催生孩子的話。
沈文悠含蓄,羞怯的,敷衍着。
等裴亦池來接她,這才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