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安道：“阿匪，你今日之舉，與詩中所言，别無二緻。大慈大慧，拯救衆生。”

王将匪聽到他的話，心尖一顫，不禁自語道：“我願做明燈，照亮人間幾多無名暗夜。”

可是……

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襲來，王将匪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白淨溫潤，與腦海中那雙沾滿鮮血的手重疊在一起。她呼吸一滞，腳步趔趄，差點就要跌倒在雪中。

身旁一雙大手伸來，攬過她的臂彎，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阿匪，你已經做到了。”

他轉首對上王将匪望過來的視線，漾起一個清淺的笑意，溫聲道：“于衛縣而言，你是明燈，是他們的救世主。”

當然，不隻是衛縣，陸清安垂眸，看着手中那盞熒熒宮燈，心道：于我而言，也是如此。

王将匪笑道：“那你也贈我一句詩吧，要鼓舞人心，有激勵之意，我如今，最缺鼓勵。”

陸清安想了想，道：“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

王将匪想了想，歪頭俏皮道：“嗯，聽了你這句詩，突然想吃魚了。”

她看向陸清安，兩人相視一笑。王将匪停下腳步，擡頭看向夜空之中，今夜無月，天霧蒙蒙的。王将匪輕輕呼了一口氣，一團白霧升起，如夢似幻，朦胧缥缈。

“阿匪，你是不是……”，陸清安盯着王将匪的臉，輕聲問道：“你是不是因為殺人一事，難以入眠？”

“沒有。”王将匪矢口否認，對上陸清安探究的視線，強裝鎮定地解釋道：“我隻是……隻是因為傷口疼痛，單純睡不着而已。”

陸清安看着王将匪，笑而不語。他剛才給她煎煮的湯藥中，就有止痛生肌、鎮定安眠的藥材。

王将匪被陸清安看得渾身不自在，身旁之人的視線，好像能看破她的僞裝，讓她那些隐秘的心事無處遁形。她歎了口氣，終于不再嘴硬，大方承認道：“好吧，你說的沒錯，我确實是有一點因為這件事睡不着，隻有一點哦！”

她說着，将手舉在陸清安面前，捏起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陸清安在袖中摸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握住王将匪的手腕，王将匪吓了一跳，正要掙脫，卻見陸清安将一抹橘色放在她的手中。

她打開手心一看，眼中迸發出驚喜之色：“桔果糖？！”

陸清安見她終于笑了，也忍不住翹起嘴角。

剛才從她房中離開，陸清安一直放心不下，原本想着再去看看她，可卻瞧見窗外一閃而過的背影。陸清安心知不妙，趕緊追了出來。他料想的不錯，王将匪果然因今日一事痛苦無眠。

現在終于聽見她袒露心扉，陸清安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王将匪看着掌心的那顆桔果糖，眸中思緒萬千。“今日在城外時，我倚門而坐，那時正好是黃昏時候，我看着天邊的日落，你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嗎？”

她擡頭望進陸清安那雙漆黑的眼眸中，輕笑道：“那落日的橘色就像是桔果糖，敵軍近在咫尺，塵土漫天之中，我竟然想吃桔果糖。”

她笑得眉眼彎彎，眼角卻泛出了淚花：“那時我以為這會是自己的遺憾，沒想到我真的活下來了，還拿到了這顆夢寐以求的桔果糖。如此看來，你我還真是心有靈犀！”

王将匪小心翼翼地剝開外面那層糖紙，将桔果糖置于口中，清新的果香随着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綻放，真甜！

王将匪三下兩下，将糖紙折成一顆星星的模樣，轉頭遞給陸清安：“今夜無星亦無月，這顆桔色的星星，就算是我借花獻佛，送給你的回禮吧。”

陸清安垂眸看着王将匪拿着星星的手，少女素手纖纖，他卻注意到，王将匪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陸清安心尖一疼，伸出手，連帶着那顆星星，一同将王将匪的手攏于手中。

“阿匪，沒事的，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