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用手背輕輕搭在陸清安的手上,果然,陸清安把大氅給了他,一聲不吭地站着,怕是已經凍骨入髓了。
剛才心緒被雜事所擾,王将匪竟一時忘記了陸清安也是身有頑疾之人。
“你畏寒還陪我在外面站了這麼久?”王将匪生氣道:“鹿觀璟,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故意挨凍,就是為了讓我愧疚?”
她既是氣陸清安不愛惜身體,又是氣自己,竟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
陸清安伸出手,按住王将匪想要解開大氅系帶的手:“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故意的。”
他對上王将匪錯愕的視線,輕笑道:“人的心隻有那麼大,你對我的愧疚占的越多,便越不會再想其他煩憂之事了。”
王将匪愣了一下,轉身快步往回走去:“雖是歪理,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确實是成功了。”
兩人行至屋前,王将匪正要推門進去,陸清安叫住她:“阿匪。”
王将匪回頭,陸清安道:“你先進去,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陸清安返到自己房中,又匆匆而來。王将匪留意到,他的手中捧着一隻精緻小巧的香爐。
陸清安将香爐放在桌上,從懷中取出一盒香粉,将香篆置于香灰中間,又将香粉舀出些許,一點一點填至香篆的镂空處。
他的動作舒緩,又不失行雲流水,手指修長靈動,身姿挺拔,神情專注,宛若畫中之人。王将匪看着他有條不紊地打香篆,心也跟着慢慢靜了下來。
“阿匪,這就是我剛才和你提過的治療不寐之症的秘藥。”他說着,輕提香篆,似雪般的香灰之上,一朵蓮花緩緩而生。
陸清安點燃香篆一段,火舌輕噬,香煙袅袅而起,似青雲出岫,萦繞于間,盡顯飄然禅意。
“這香有助眠安神之效,”陸清安緩緩起身,擡眸看向王将匪,溫聲道:“阿匪,今夜你不适合一人獨處,留我在此陪你,可好?”
王将匪看着他沉靜溫暖的容顔,心弦一顫,蕩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因為别的情愫。
她猶豫一瞬,沒有多言,也沒有推拒,和衣而卧,雪聲簌簌中,能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氣息。腦海中的嘶吼慘叫之音漸小,那顆飄飄忽忽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在困意中悠悠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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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王将匪睜開眼睛,她睡得不實,那香雖有安神之效,卻難解心病。柔和的晨光透過窗紙照入室内,已是黎明時分。
王将匪坐起身,看向不遠處的榻上,并未看到陸清安的身影。房間内空蕩蕩的,隻有她一人。
王将匪心中有疑,突然敏銳察覺到,門外傳來的窸窣動靜。她心中一驚,下床拿起桌上的匕首,悄步來到門口,猛地一把拉開房門,門口倚着的那道人影沒有準備,猝然不及,直接跌進了房内。
“哎呦!”
孩童的聲音響起,王将匪低頭一看,神色從警惕轉為了驚訝:“是你?!”
地上的小乞丐皺着臉,揉了揉發痛的屁股,一骨碌站起來,正要說話,看見王将匪手中的匕首,吓了一跳,趕緊躲到門後,連連求饒道:“小王大人,我就是擔心你,想來看看你,雖然我、我、我沒有完成你交代的任務,求求你不要殺了我好不好?”
王将匪見他這副吓破了膽的模樣,趕緊将手中的匕首揣回去,歉疚上前:“對不起啊,我還以為是偷聽牆角的歹人,有點反應過激了,你沒事吧?”
小乞丐聽到王将匪的話,從門後面鑽出來,震驚地瞪大雙眼:“小王大人,你居然會向我道歉?”
王将匪道:“做錯了事情,當然要道歉。”
小乞丐之前在衛縣,以趙甲為首的那些公子哥們整日用刀劍拳腳恐吓他,他們以此為樂,卻從未對他有一絲歉意。因此當王将匪向他道歉時,他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随後是深深的感動。
“小王大人,你真是個好人!你不僅救了我,還救了衛縣。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我無以為報,”小乞丐想了想,撲通一聲跪下:“要不我給你磕幾個吧!”
王将匪:“……”。
她伸手将小乞丐撈起,無奈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你還沒告訴我,你這麼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