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照與溫澈啟程時,陸家弟子早已離去。溫澈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徐澄照雖不明就裡,卻也取出自己的那張戴上。
夕陽西沉,二人行至一座山前。徐澄照随手揭下樹幹上貼着的一張紙:“怎麼到處都貼着這樣的紙……畫着人和狗,還有蟲子。”
紙上墨迹狂放,上半幅勉強能辨出人形,底下爬滿彎彎曲曲的蟲子,倒是一隻黃狗畫得活靈活現。一路走來,類似的畫像已見過不少。
溫澈道:“這是葉家的追殺令,那隻黃狗乃葉家供奉的靈獸,是名為‘夔牛’的單足神牛。”
徐澄照點頭:“哦,看着挺像狗。”
“哼,葉無患那個老東西,還在搞這套沒用的把戲。”
繼續前行至山腳,隻見大路旁的古樹下支着個茶棚。棚頂懸着一面三角旗,一邊書“酒”,一邊寫“茶”。棚外空地上擺着數十套桌椅,茶座這邊尚有空位,酒桌那頭早已座無虛席。
遠處三三兩兩的修士或聚或散,那些統一服飾的顯然是同門弟子,裝束各異的也能從衣着辨出來曆。如此多的修士齊聚于此,不知情的人怕要以為山上将有什麼盛會。
溫澈和徐澄照走上前去,茶攤兩旁張貼着不少通緝令。二人在大樹背陰處駐足,發現此處的畫像比先前所見精細許多,畫中男子面容俊秀,下方小字工整清晰,那隻醜黃狗仍然栩栩如生。
徐澄照一指戳上畫中人眼底下的淚痣:“溫澈,這是你。”
溫澈環顧四周,拍下他的手,壓低聲音道:“閉嘴。”
原來他被通緝,難怪要戴面具。
徐澄照摸了摸被打紅的手,也低聲道:“他們把你畫醜了。”
“哼,我當然知道。”
轉向另一張通緝令,徐澄照疑惑道:“這是誰?”
溫澈眼中泛起笑意:“你猜不到?”
徐澄照仔細看了下頭的小字,瞬間如墜冰窖:“這,這就是你那舊友……?”
那人不是死了嗎?為何還會被通緝?
通緝令都跟溫澈的挨在一起!
“你現在信了他确有其人?”溫澈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副畫像,轉身走向茶攤,“畫得這麼難看,一點都不像。”
徐澄照強自鎮定跟了上去。
大樹向陽的一側,一位老者正在說書,十餘名衣着華麗的少年盤腿圍坐在他身旁,聚精會神地聽着。
二人尋了張空桌子坐下,昨夜徐澄照睡得很好,整日趕路也不覺得累。溫澈也并無疲态,他正對着落日,周身氤氲着一圈暖色的光,徐澄照隻能看清人.皮.面.具上紅色的疤痕。
桌中間擺着茶壺,倒扣着四隻白瓷小茶杯,溫澈取了兩隻,斟滿一杯推給徐澄照。
徐澄照拿起杯子,語氣中隐含試探:“你的舊友,已經死了吧?”
“他們怎麼會通緝一個死人?”溫澈給自己倒茶,似笑非笑,“或許半死半活,還沒死透呢。”
十二被他藏了這麼多年,那幫蠢貨畫不出他的模樣情有可原。
失憶後的他也不全然沒有可取之處,此刻的反應就讓溫澈覺得十分有趣,等到他恢複記憶之時,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哦,原來如此。”徐澄照故作淡然,“畫上那人長得也不怎麼樣。”
溫澈似乎聞到了酸味,笑意更深:“是啊,他們也把他畫醜了。”
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光是想象溫澈的回答都令徐澄照難受,他仰頭飲盡茶水,環顧四周,試圖把話題引到别處:“這麼多修士聚在此地,難道都是來追殺你、你和……”
根本引不出去。
溫澈也慢條斯理啜了口茶:“若真是來追殺你我,不至于隻有這麼些人,還都是些毛頭小子。”
你我?連我也算在内了?可我的通緝令在哪?怎麼沒和你的貼在一起?
酒桌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溫澈擡眼望去,徐澄照也跟着轉頭,遠處空地上八.九張桌子隻坐着兩撥年輕人。
一邊是占了大半席位的陸家少年,正鬧哄哄地喝酒劃拳,喧鬧聲不絕于耳。
另一群人和他們同樣年紀,身着明黃勁裝,個個頭戴金冠,腰懸長劍,背後箭囊中銀箭閃爍。他們端坐如松,與陸家少年的恣意放縱形成鮮明對比。
當中一人尤為與衆不同。
那少年姿态閑适地斜倚在桌邊,手執一柄白扇悠然輕搖,明黃錦袍外罩着雪白輕甲,高馬尾随扇子輕搖微微晃動。他腰間不見箭囊,隻别着兩柄小臂長的銀鞘短刀,刀柄花紋繁複,上頭的紅寶石在夕陽下熠熠生輝。雖背對着這邊,渾身氣質卻如鶴立雞群。
注意到溫澈專注的目光,徐澄照問道:“你認識他?”
“他叫葉勝。”溫澈微笑道,“是葉家最年輕的少主,陸家小子們先前說的‘天驕三子’裡那個‘小太歲’就是他。他的名字是我取的,他是……”
徐澄照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自己腰間的葫蘆:“他是你姐姐的兒子?”